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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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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白剑去找韩曾副社长,没汇报工作,而是递交了一份申请调到国际部的报告。韩曾看看报告,慈爱地看着白剑道:“你不愿说,我也不用问了。以你现在的心境,怕是想彻底换个文化环境吧。”白剑苦笑道:“非洲,拉美,随便哪里都可以。”韩曾笑道:“你差不多做了一年农民,没增加编制,却为本社平添了一位作家,这些地方就免了吧。国际部驻法的小董在外待久了,执意要回来,我看你俩换换算了。文化也像座围城,浸淫久了想出去,出去久了呢,又想回来。” 过了春节,小董突然提前一个月回到北京,白剑的行期也必须提前。想起在龙泉和林苟生待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起林苟生和三妞这一对苦命人走到一起的艰难,白剑马上给林苟生了一封加急电报:外派法国,相见无期,五日内带喜糖来京一会,到时请拨电话。 林苟生和三妞第四天才看见辗转几天的电报,慌忙赶到北京,已是第六天中午。看见只有白虹一人在家,林苟生顿足摇头,呼天喊地:“邮电局坑人,没有赶上呀!小兄弟此去法兰西,何时是归程!坑死人的中国通讯!” 白虹看看表笑道:“你俩也真算有缘。罗大哥要为我哥送行,中午就拉他走了。哥让我等到三点钟,不见你们再打的去机场。” 林苟生拎了旅行包扭头就走,“咱们快去机场。到底是语学院的学生,刚来北京一个多月,连打的也会说了。”白虹锁好防盗门笑道:“林大哥又取笑我了。”三妞也说:“人家白虹这次是赌一生一世,一个月还学不会说打的,她敢做这个留洋的梦?” 三人赶到机场,白剑已经换好登机牌,正和罗一卿在候机厅门口张望。 林苟生扔下旅行包,扑过去拥抱住白剑,“去法兰西吃西餐了,这种礼节该能接受了吧?” 白剑顺手捣了林苟生一拳,“五天时间你才赶来呀!喜糖没忘了吧?”罗一卿在一旁笑道:“这林大叔也真福气,带着令爱送喜糖。整一年没见大叔,你是越活越滋润了。” 白剑扑哧笑了一声,“令爱?这是林夫人,你该叫她林大婶哩。”林苟生捧出一捧麻片道:“喊大哥喊大哥。这是龙泉灶爷庙的麻片,算土喜糖吧。”罗一卿瞪了眼睛,咂着嘴说:“啧啧,龙泉可真神奇,小小地方,竟也美女如云。”三妞也是场面上行走的人,自然不怯场,笑道:“喊嫂子不是把我喊老了吗?还是喊三妞吧。说白虹是美女,是真话,说我就叫奉承了。我这算啥档次,一小碟家常菜,凑合着能用。”罗一卿摇头笑道:“龙泉男女,都长有伶牙俐齿。” 林苟生一听广播员喊去法国巴黎的旅客登机,忙说道:“小兄弟,咱们忙乎了一年,你去巴黎前,总该听个结果吧。李金堂时代结束了,当然,这是他自己主动隐退的。如今,他只是养养花草,打打太极拳,四处在县城走走看看。这一页总算翻过去了。当然,没有欧阳的最后背叛,李金堂也不会两个月就变得老态龙钟。”白剑叹道:“真是个神奇的女人!” 罗一卿拎着旅行包,扭头对白剑说道:“我明白了,你不讲你在龙泉的事,原来是怕勾起一段伤心罗曼史呀?!”林苟生伤感地说:“可不是,都怪咱们没长火眼金睛,错看了欧阳小姐,小兄弟也错过了一桩好姻缘。如今,这样一个奇女子竟不知所终了。有人说她自杀了,有人说她当了尼姑,有人说她当了道姑,沸沸扬扬传了一个多月了。”白剑回头看了一眼天空的白云,喃喃道:“她绝不会自杀。一桩好姻缘?你也太抬举我了。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欧阳怕是要化入某一片天,某一朵云,与这天地共存了。” 林苟生跟着朝里面走着,叹息一样说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好,也只有欧阳配得上这种结局,剩下的人都俗。听说刘清松和庞秋雁双双含泪别了柳城,调到大别山深处了。龙泉如今又来了个钱书记。钱书记没来多久,就和县长王宝林较上劲了。你们八里庙,白十八借选举又把高家整下台了。”一看白剑已经走进安检通道,忙伸出手一扬,“小兄弟,你这次去法兰西要待多久呀?可别弄个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剑心里一紧,脑子里忽然间清晰地显出了晦明方丈送的四句话:“一柄龙泉出凤凰,百年恩仇结冰光。利剑出鞘难收回,认作他国是故乡。”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 罗一卿笑道:“在巴黎定居是好事,千万不要娶法国女人做老婆,她们有给丈夫做绿帽子的光荣传统。”林苟生叹道:“走吧,走吧,放眼一看,都是伤心地,有啥眷恋头。娶个洋老婆,只要没狐臭,也算入了一片新风景。” 白剑忘地奔跑回来,和四个送行人一一拥抱过,转身走了。走进安检门,又慢慢扭过头道:“我得走!斗斗斗,一切都在继续。恐怖!恐怖!”悲苦无奈之溢于表。 1995年8—11月 一稿于北京、成都 1996年1—3月 二稿于河南镇平 2006年8—9月 修订于北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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