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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董鄂妃以自己的智慧才能,尤其是以自己的劳瘁,努力去赢得后宫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她成功了,但成功得很有限,代价却非常之高。她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铁打钢铸,又病痛缠身,怎能经受长时期的精神压力和体力上的超负荷操劳?她简直是在戗害自己的健康,损耗自己的生命!她为的是什么?

  若说她是为了邀买人心,她却并不想夺嫡当皇后;若说她是为了得上赏以聚财富,她却把皇太后皇帝所赏赐的衣物钱财推施群下一无所惜,封皇贵妃数年竟无积蓄。

  但凡出于私心,必定最爱惜自己,决不肯为他人牺牲自己的利益,更不要说牺牲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了。董鄂妃所做的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福临的真切的爱!她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后宫的平安宁静。在福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愿望中,齐家,是董鄂妃帮助他实现的。

  贤哉董鄂妃!这真是一个集封建社会妇德于一身的东方女性的典型,她的情爱与贤惠已融合一体、难解难分了。


  这一场废后危机终于结束了。早殇的不到一岁的皇四子被封为荣亲王,并按亲王制度规格修建了陵园。墓前立了一块御制碑,上面刻写着悲痛的父亲顺治皇帝亲撰亲题的“皇清和硕荣亲王圹志”,其中不但称皇四子为“朕第一子也”,完全否认了当时养育宫中的皇二子福全、皇三子玄烨(即后来的康熙皇帝),还有一段特别伤感的文字:

  呜呼!朕乘乾御物,敕天之命,朝夕祗惧,思祖宗之付托,翼胤嗣之发祥。惟尔诞育,克应休祯;方思成立有期,讵意厥龄不永!……

  有目共睹,福临对皇四子的异乎寻常的恩宠和立其为太子的意图,正表达了他对皇四子生母董鄂妃的深切的爱。

  应该说,在爱情上,福临是帝王中的幸运儿。他全心全意所爱的人,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在这三年里,他行船在人性、个性和爱情追求的顺水中。

  但是,这专注的真诚的爱,是违反当时的宫规、祖制和世情的,被称之为“宠侧妃”而当做皇帝的失德。

  这就是说,不仅在政治上,就是在生活中,福临也处在顺水逆风的境地。

  荣亲王之死,是逆风加强的信号,也将揭开不幸的序幕。

  ◇己亥之秋

  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岁在己亥,对福临来说,应是很美好的一年,因为,自他亲政以来推行新政的各项建革,都已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由于政策对头,保证了基本安定平稳的社会环境,惩贪、垦荒、轻徭薄赋等项措施,逐渐恢复了社会生产力,全国人丁户口由顺治八年(公元1651年)的1000万增加到顺治十六年(公元1659年)的1900万;田地山荡也由290万顷增加到514万顷,差不多都增长了一倍。国库充实、物价稳定,许多地方都出现一派丰昌景象。

  随着内阁、翰林院、宗人府等政府机构的相继建立和充实,随着各种官制、法律、条令的颁布实施,整个国家机构基本得到完善,巨大的统治机器运转正常,效率也在不断提高。

  由于福临推崇儒家学说、提倡文教治天下,全盘继承汉民族的精神文化,一方面,使明朝的降官和士子们可以在儒家忠君的旗帜下,卸却民族大义的道德负担,心安理得地效命于新朝;另一方面,国力的增强、严厉处置丁酉科场案,也大大地消解了汉族士人对异族统治者的敌意,一些闭门不出或隐匿山林的高人名士,此时纷纷重登仕途、再进科场,出现了“圣朝特旨试贤良,一队齐夷下首阳”的奇观。

  最硕大的果实,是完成了统一大业。这个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再传到福临的三代人的心愿,终于在福临手中实现了!

  自从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福临授命洪承畴经略南方,解决南明永历朝廷以来,整整四年多,洪承畴基本上是围而不攻。朝中亲贵大臣对此猜忌百出,不是攻击洪承畴老师糜饷,不堪重用,就是猜度他念明朝旧情,不肯进军,甚至刻毒地密奏他私通南明,纷纷要求将洪承畴革职罢免。

  老于宦海行舟的洪承畴为此也是自危不安,多次上奏自陈:“年已六十有四,须发全白,牙齿已空;右目内障,久不能视,只一左目昼夜兼用,精血已枯”,而且任职三载有余,“一筹莫展,寸土未恢;大兵久露于外,休息无期;民人供亿于内,疲困莫支”等等,请求皇上予以罢斥处分。

  福临却力排众议,始终重用洪承畴。在朝廷上下非议洪承畴最起劲的时候,福临却说:“大学士洪承畴受命经略已经三年,所统各官眠霜冒雨,不得休息,理应颁赏加奖。”拨发了大量甲胄、鞍马、弓矢、衣服等物品颁赐给洪承畴及所属提督以下、千总把总以上官员。当洪承畴迫于朝中攻讦的压力,自陈老病无功,请求罢免的时候,福临不但不准,而且明谕留任,还给洪承畴加太傅,兼太子太师等朝廷的最高荣誉头衔。

  在顺治帝始终如一的大力支持下,洪承畴得以实现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军事策略和“遍晓皇仁,广行招抚”的政治手段,促使南明永历朝廷内部发生变化,不战自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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