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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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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说:“你拿主意吧。”顺善说:“前年蔡老黑的娘去世了,待客一百〇八桌,狗剩给他爹过三周年待了六十桌,栓子给他爹过二周年待了五桌,吃饭穿衣看家当,也没个准儿。依我看,我四伯一生德高望重,又爱热闹,过三周年来的人肯定多,你把谁能挡了?子路又是咱高老庄的名人,方圆几十里哪儿又出过第二个教授?事情办得冷冷清清招人笑话哩!但咱也不必太张扬,人一死,说的是给死人过节,死人又能知道什么,还不是给活人撑面子,子路这么大的出息,早给咱四伯壮了脸了,荣宗耀祖了,也不见得需要以过三周年争荣誉的?就是再有钱,咱弄得呜吼连天的,别人还背后嫉恨哩。苏红给她爹过三周年,她以为她有了钱,让人刻了匾来送,匾在古时候是皇帝赐的,谁想要个匾就能有匾?苏红把那匾挂在墙上就跌下来摔断了。这活该,她爹负不起匾嘛!我的想法,咱不大不小取个中间,待上四十席客就差不多了。”子路娘说:“这都多了。”庆来说:“这还多?咱本家底窝子大,你算算,就坐十席吧?”晨堂一直坐着吃纸烟,这时又拿打火机要点一根,顺善从他嘴里取过纸烟自己叼了,说:“晨堂,不要只顾着吃便宜烟,你的意见呢?”晨堂说:“我听你的。”顺善说:“你一辈子没主意!”就又说:“四婶,四十席是稍多了些,我已经计算了,咱把镇街的人就算全挡了,但蝎子尾村在五服之内的不说,出了五服的姓高的能挡了哪一家?再加上子路的一些朋友,比如苏红呀,地板厂的王厂长呀,学校里的子路当年的中学同学呀还不来一桌?还有菊娃的娘家人,虽说离了婚,但都住得近,菊娃还在咱家住着,毕竟一场亲戚,藕断丝还连哩,他们肯定要来的,这就得三十六七桌。说的是三十六七桌,你还不按四十桌来做?”娘也掰了指头,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说:“那就四十桌吧。”顺善笑了一下,说:“四婶,你听我安排没错!”头一抬,便瞧见西夏从卧房出来,就叫起来了:“这是咱的弟媳妇吧?”子路忙说:“西夏,这是顺善哥!”西夏说:“顺善哥!”伸了手过来,顺善握了,西夏就到院里去。晨堂扑哧哧笑,说:“他们还握手哩!”顺善说:“正话没你,邪话就你多,在外国,公公和儿媳见了还拥抱哩!子路,我真不知道你媳妇在卧房里,我刚才说到菊娃娘家,她怕不高兴了?”子路说:“没事。”顺善说:“城市人到底不一样!”就从怀里取了一个小本儿和笔,说:“那我就给咱开筹办的项目了。”子路娘说:“这几年村里红白事都是你总管的,你开!”顺善歪头写起来,晨堂就嚷道要子路取了酒来,三个人就一人一口轮换着瓶子干喝,晨堂还说:“顺善,我们先喝呀,给你留着的。”与庆来划起拳。老式拳划了三回,庆来老是输,就提出划日本拳,说是在地板厂学的,教晨堂古司太古司太,晨堂总说成勾子抬。顺善收了笔,说“少喝几口,过会儿得分配你们去集上买东西!”就念起所开的项目:西凤酒三箱子,啤酒四十捆,香烟四箱子,猪肉八十斤,白萝卜一百斤,红萝卜六十斤,木耳十斤,香菇十斤,粉条三十斤,土豆一百斤,白菜五十斤,‘藏菜三十斤,莲花白六十斤,芹菜三十斤,豆腐五十斤,黄豆芽四十斤,绿豆芽二十斤,猪头六个,猪心肺十副,肠子十副,蹄子八十只,猪血十斤,肝二十个,耳朵口条各二十个,鸡四十只,鸡蛋十斤,腥油五十斤,菜油三十斤,葱蒜香菜各二十斤,莲菜四十斤,驴肉四十斤,枣十斤,酱醋盐味精大魁花椒姜粉辣面不算,大米二百斤,江米四十斤,麦面二百斤,荞面五十斤,小米三十斤。众人听了,都点头说:合适。顺善说:“咱就按这些准备,我计算得保守,想不要把东西剩下,剩下一堆四婶一人就不好处理,如果在做的过程中缺什么,可以临时再买,我那里什么都有,去我家拿就是了。现在我分一下工:凡是菜蔬一类,庆来你去集上负责购买,一定要买齐,不要今日买不齐明日到铁笼镇,那就麻烦了。哎,四婶,柴禾怎么办?”娘说:“柴也要买的。”顺善说:“庆来你还得负责买柴,硬劈柴买八担,干梢子四担,软梢子三担,我那里有麦秸和干棉花秆,煎豆腐和做心肺麻辣汤最好,我让水兰今黑背几背篓来!”庆来说:“你这不是酿兮我们吗,我穷是穷,柴禾还多哩,再说,地板厂的下脚料多的是,我从那儿背些来。”顺善说:“那好。烟酒山货晨堂去买,烟买‘红塔山’还是‘金丝猴,还是‘宝成’?我看少买些‘红塔山’,买十条,剩下的都买‘金丝猴’,‘宝成’怕拿不出手。”子路说:“‘金丝猴’买硬盒的!”顺善说:“肉类我去寻雷刚。”晨堂说:“我想也只能你去,雷刚鬼得很,你去能杀下价,你看要不要鱼?”顺善说:“咱这不兴鱼,也没人会做,上次蔡老黑过事上了鱼,一半都糟蹋了,咱每个席上上清蒸鸡就很排场了,我到镇街鸡场去买。现在有个问题,就是谁去买粮?我昨日去镇街粮店了,那里的米不好,一样的价钱,不如跑到铁笼镇去买。”庆来说:“晚上我给牛坤说,让他去。咱都忙活哩,他还在厂里上班挣钱的,四叔在世时待他多厚,连他的媳妇都是四叔给物色的,他竟不来问问有事没事?!”娘说:“今日我没叫他,明日他还能不过来帮忙?”顺善说:“灵堂上下的一切东西那就是子路的了。”子路说:“这些我准备了。” 晨堂说:“你见过子路买回来的蜡烛吗,天神,那么大的,一根就点一夜哩。还有那些阴票子,城里人有钱,票面都是一亿五千的数呀,我只怕四伯在阴间里这钱怎么个花呀?”顺善不理他,说:“响器的事,咱请东川的张家班还是请西沟村的李家班?”庆来说:“东川的班子唱得好,但西沟李家班是洋鼓洋号,咱都请上!”顺善说:“四婶,你说呢?”娘说:“你四伯一辈子好热闹,就给他多请一班,再是,镇街上现在兴过三周年放电影的,咱也演一场。”顺善说:“你要不说我还要提说的,过三周年是白事,也是喜事,咱演一场。这我得让蔡老黑去办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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