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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七老汉说:“文举,你是喝醉了,你心不该这么灰的。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我非出这口恶气不可!” 韩文举说:“你怎么出?” 七老汉说:“我上北京城里告去,脱裤当袄也要去告的!” 韩文举则笑了,说:“你告谁去?小水她也告了,把状子塞在锦旗里给巩专员告,可最后起什么作用?听说状子呈上去,领导手下的人直接就批个当地处理的条子下来,当地怎么处理?老七,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看清世事嘛!” 七老汉再没说话,只觉得胸堵头晕,无言地面对河水。韩文举还在自斟自饮,鼻涕、涎水也流下来,独说独念这人生世事。待到黄昏,两岔镇的陆家儿子提了七串三百响的鞭炮来坐船,七老汉说:“傻小子,你这是往哪里去?” 陆家儿子说:“去田乡长家呀,买些鞭炮去放放!” 七老汉当下火了起来,说:“你去喝酒庆幸呀?怎么不领了你翠翠姐也去?!” 陆家儿子说:“我姐姐?……你说这话啥意思?” 七老汉说:“田乡长要的是你姐姐的那二指宽的红白肉吃,倒不稀罕你去舔他的屁股,舔的时候可别把人家的两颗蛋丸儿咬了!” 陆家儿子说:“到这一阵子,你们还张狂呀?!” 七老汉说:“我们张狂什么了?我是叮咛你舔屁股的注意事项啊!” 陆家儿子毕竟口笨,想要动武,又见七老汉手持了竹篙,便不敢轻举妄动,只黑青了脸不理七老汉。 韩文举醉眼蒙眬地说:“老七,算了,骂他干啥?那小子是田家的狗,咱现在正霉着,你惹他干啥?” 船到岸了,七老汉用篙静住船,却在陆家儿子跃身上岸之时,船一晃荡,陆家儿子重心未把握住,仰面跌在水里。等大呼小叫地爬出水来,那七串三百响的鞭炮全泡湿泡软地散开了。七老汉倒骂开了:“陆家儿子,你×你娘的笨蛋,我船还未停稳,你急着上岸是去赶丧吗?把你淹死了白淹死,你把田乡长的鞭炮糟蹋了,你是不是存心要这样?你个×你娘的笨蛋!”骂得陆家儿子不但不责怪七老汉,反倒拿手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到了晚上,田中正自然没有鞭炮鸣放,村里的人又来得极少,他就郁郁不乐,让妇人再到村里叫些人来。妇人说:“咱这是何苦哩,他谁不来倒给咱省下酒菜了!” 田中正厌恶地看了一下妇人,就懒得再给她说什么了。大空的死,金狗的被抓,原本他是极其兴奋的,但他并没有兴奋到什么地方,而更多地是疑惑不解,甚至有些胆寒而栗了。他仇恨金狗和大空,但几年来的交手,他又不得不服这两个人的厉害,可这么厉害的角色要逮也真就逮了,要死也真就死了!虽然这两个角色的结局使他松了一口气,却同时使他发现关着门当“王”的日子过去了。世界大得很呢,在这么个仙游川、两岔镇再不敢像过去那么跋扈了啊! 妇人见田中正脸黑封得难看,也不敢再说什么惹他发火,就出门在村子里请人,但所请之人虽口上答应了,且还要说出一番感激话,却口说“过会儿就来”,竟到底未来,她就只好打发本家一个人去请镇上的那伙狐群狗党,七老汉将请人的人送过河后,就将船摇过来,拴在这边岸上,扶醉得软成一团的韩文举回家睡觉去了。蔡大安、田一申一伙来到对岸千呼万唤,这边无人理睬,只好脱了衣服趟水过来。 在酒席上,田中正果然七碟子八碗摆了一桌肉菜,端酒杯请大家喝,说:“这几日仙游川哭哭啼啼的事多,人心里都觉得不美气的,备些水酒大家喝一喝也好,晚上又没有事,就都放开肚皮喝,我田中正有的是酒啊!” 田一申就说:“是该热闹热闹了,田乡长今日高兴,咱们就喝个够!常言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不要三年五年,一年来的天气世事又是一番景象了!雷大空一死,他死得罪有应得,除了一害嘛!金狗的死期虽没到,那就让他静静在牢里多呆几年吧!来,干杯!” 十几个酒杯举起来,田中正却把酒杯放下了,训道:“一申你逞什么能?你懂得个屁!” 自个重新再端酒杯喝了。 酒桌上气氛冷下来,都莫能解田中正这是怎么啦。各自默默将杯中的酒喝下就坐着不动了。田中正也便又笑了起来,说:“喝呀,怎么冷场啦?” 蔡大安说:“田乡长,你有什么心思吗?” 田中正说:“有什么心思?!” 蔡大安就轻狂起来,说:“田乡长请大家来喝酒就是热闹来的,咱不要说那些死呀活呀的霉事,来,咱为田乡长热情款待碰一杯!” 喝酒人就哈哈笑起来,说许多吉祥话,一片碰杯声中把又一杯酒一饮而尽了。 喝过半夜,差不多人都喝得过了界限。田一申首先有些晕头昏脑,接着蔡大安也不行了,酒使他们又忘记了田中正的训斥,不知不觉又说起金狗和大空来。 一个说:“外边风声传得很大,说雷大空死得有些奇怪,咱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自杀了?” 田一申说:“不管他怎么死的,他反正是死了!你们怕还不知道,韩小水曾经给巩宝山去过信,她还想利用上次那一套让巩家来整咱们,这臭娘儿主意倒好!可她哪里知道,雷大空却很快就死了,不是死在白石寨,倒是死在州城!是州城,你们懂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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