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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颜铭在大门外的槐树下呜呜地哭了一场,忽然就想到了宽哥,急去电话亭给宽哥拨电话,又没钱,说好话向别人讨要了几角,电话拨了,宽嫂在而宽哥上班还没回来。搭了出租车就去宽哥家等,又得让宽嫂掏了出租车钱,一等等到晚上八点人还未回,颜铭又操心了夜郎没吃饭的,从笼里抓了几个包子说她要去派出所看看。宽嫂骂了颜铭遇事慌慌张张,但还是留了言在门上,也和颜铭一块往派出所赶去。刚到巷口,宽哥骑了自行车过来,宽嫂一见就骂:“你死到哪儿去了?六点下班,现在几点啦?”宽哥说:“东京路菜市场一个女孩被抢了包,头上又挨了一砖,昏倒在地,围了那么多人就是没个管的,我送她到医院去,再过半个小时她连命都没有啦!”宽嫂说:“你救别人哩,谁救咱的人?你还讲究是警察,大水冲了龙王庙,夜郎现在就在派出所里生死不明的!”宽哥登时脸色大变,问怎么啦?颜铭粗粗说了一遍,宽哥却蹴在那里不言语了,从口袋摸了烟吸。宽嫂一把把烟夺了,说:“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吸烟?”宽哥说:“我担心就担心他惹乱子,果然绳从细处断,怕啥啥就有鬼!怨人家警察什么?我要是遇着,我也要先把人扣起来的!社会风气不好,就是他们这么斗殴打架!少了个指头?命没搭进去就烧高香啦!没个指头也好让他得个乖!——要结婚的人了,说得好好的去办结婚证呀,选旅游的日子呀,为啥却去喝什么酒?为啥就与人家打架?”颜铭说:“这都怪我,是我给他惹的祸根。”就又呜呜地哭。宽嫂骂道:“我们等你,是要听你训话吗?现在人在派出所里被铐着,一口水没喝,一粒米没吃,又受着伤,还不知这一夜是死是活。我可告诉你,我不管你怎么说,今晚上,我要夜郎回来,夜郎要是不回来,你就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回来,我就是当寡妇也不落个警察老婆的名招人耻笑!”说罢,拉了颜铭的手就往IiI走。宽哥看着她们走了几十米远了,就喊颜铭,颜铭过来,他说:“夜郎的事我能不管?总得有个管法呀!依你嫂子的话,我去派出所要人,我不是个领导,就算是个公安局长,也是不敢徇私枉法!让我去走后门,不论三七二十一让放了夜郎,人家派出所能不能同意,就是同意着,我便好脸面去啦?这类事的法规我知道,人是能放回来,可罚款是少不了,多不罚也得少罚,酒楼总不能白白遭损失,当众斗殴,扰乱社会治安,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最关键的是抓到那个张炯,抓了他才能澄清事实真相,你知道张炯家住在哪里?”颜铭说:“我知道。”宽哥说:“那你跟我走。”又走过去对宽嫂说:“你别给我黑脸,好像你关心夜郎,我是旁人外人?你有本事你怎不去把夜郎领回来?!我告诉你,你回去拿上千把元,立马先到派出所去,我和颜铭去找个人。”宽嫂说:“我不凶你凶谁去呀?不凶你你还不肯想个办法哩!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宽哥说:“每月大头都给你了,我哪儿有钱?”宽嫂窝了一个白眼,从自己口袋掏了二十元,说:“你瞎狗不知人好,我是怕你没了钱一会儿吃不上饭!拿上,先去一人吃一碗羊肉泡馍,颜铭还没吃哩!”颜铭不好意思,但又不知说什么,宽哥却把二十元一把拿了,说:“不拿白不拿的,得她的钱也不是容易的事哩!”

  两个人去了张炯家,张炯正在家看电视,一见来了警察便怯了,让座,递烟,沏茶。宽哥不坐不吸不喝,黑着脸只问打架的事。张炯脱了衣服让看背上的伤,宽哥提了警棍,说:“我一看见文刺的蝴蝶就知道你该跟我走一趟了。”张炯说:“这与蝴蝶什么事?文身是一种艺术呀!”宽哥一撩衣襟,露出裤带上的一副铐镣,说:“用不着使用这玩意儿吧?”

  带着张炯到了派出所,派出所办公室灯黑着,偌大一个院子里,只是那排平房顶头的窗口亮着灯。颜铭先自起了哭声:“夜郎是铐在办公室的,那里没了灯,会不会被抓到牢里去了?”宽哥阻止了,兀自去敲那亮灯的房子,值班的已不是那个满脸青春痘的警察,宽哥就进了屋子,在里边嘁嘁啾啾地说话。颜铭战战兢兢立在院子里,只一眼一眼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张炯,生怕他突然起身从大门口逃走。张炯似乎没有逃的意思,恐怕也明白逃不掉,抬了头拿凶狠狠的眼光看颜铭。颜铭觉得那双眼睛像狗眼,黑暗里发着绿光,就使劲敲窗子,宽哥就出来了,叫张炯进去,张炯还吸着烟,宽哥一把将烟就打掉了。,过了一会儿,四个人一块去办公室,推门一拉电灯开关绳儿,颜铭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夜郎仍铐在柱子上,满头满身都是水淋淋的。颜铭先叫了:“这怎么啦,满是水?”夜郎说:“他拿洗脚水浇的。”警察说:“你要喊叫嘛,你不喊叫我给你浇了?!”过去把铐子开了,还让夜郎把吐在柱下的痰用脚蹭了,就钩着手招张炯,张炯走过去,畴地就把他按在柱子上铐了双手。四个人重新到了那间小房子,宽哥就开始训斥夜郎,一定还让夜郎向警察承认错误,警察似乎并不稀罕这些,拿着笔在桌面上敲,说道:“该罚五百元的,减免些,三百吧,钱呢?”宽哥说:“钱马上就送来。颜铭,你去看看你嫂子来了没有?”颜铭走出来,才到门口,便见宽嫂满头大汗地跑了来,却提着一个旧篮子,里边放着一些土豆,颜铭说:“你捎带着买菜了?”宽嫂说:“哪里是买了菜?!”瞧瞧四下没人,从篮子底下掏出一个饭盒,饭盒里放着一千元。颜铭也不禁笑了:“你这么小心的?”宽嫂说:“我还没有带过这么多钱在身上出门的,刚才在公共车上,有个男子不停地挤我,我真吓得出了一身汗,怀疑那是个小偷——夜郎呢?夜郎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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