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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虞白在梦里大叫了一声,已从床上扑下来,鞋也没穿就跑出了卧屋,她是喊库老太太的,却正好看到库老太太刚刚剁下的鳖头。梦在瞬间被惊得没踪没影,虞白急问:“你把鳖杀了?你怎么把鳖杀了?!”

  狗子楚楚也从后院白皮松下跑进来。库老太太用双腿夹住了狗头,说:“这鳖该杀的。还留着这鳖干什么?”库老太太并没有犯了错误的惊慌,很坦然,甚至面带微笑,好像替虞白办了一宗好事。虞白一时怔住,便平静下来,心想老太太一定有什么感觉了,或是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思了。而库老太太杀掉了夜郎送给她的鳖,这预兆着什么呢?倒使她多少有了几分悲痛又有几分解脱。库老太太擦了擦溅在手指上的鳖血,盖好了锅盖,还压了一块石头,说:“你已经瘦得多了,女子!这鳖汤是大补,你该养养自己精神头儿呢!”虞白没有言语,走过来痴眼看着掉在地上的鳖头,用手抹了抹案板上的血水,就走过去打开窗子,没想刚一开窗就瞧见后院子的假山下卧着一只猫。这猫是民俗馆那边饲养的,它威逼了民俗馆的老鼠,也威逼了她家的老鼠,还常翻墙过来同楚楚戏耍。虞白就返身过来,说:“这鳖头让猫吃了罢。”弯腰去捏,没想掉在了地上的鳖头竟没死,一张嘴就咬住了她的中指。虞白吓得一声厉叫,用另一只手去抠,越抠鳖头咬得越紧。库老太太忙说:

  “我只说鳖头生性是见什么咬什么,没想剁掉了还能咬!这一咬天不打雷它是不松口的,你快把手指伸到热水里,看它松不松!”就舀了一勺滚水,虞白将指头连鳖头伸进去,老太太使劲敲打锅盖,鳖头的口松开了。虞白看那中指,深深地印着两排牙痕。

  服装街的老板不停地给颜铭打电话,使得阿蝉也不耐烦了;阿蝉因小翠要回家去定婚,两人闹过一场,甚至动了手脚,撕烂了衣服也撕烂了脸,阿蝉的心情就极不好,一接电话又是干渣渣的一个男人声要找颜铭,就砰地把耳机按了。颜铭最后见到小翠,是小翠从城隍庙会上买了一枚桃核刻的小猴儿来送阿蝉的,阿蝉不在,撩起衣服让她瞧被阿蝉拧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臀。颜铭正色数落过阿蝉,阿蝉说她爱小翠,就像那个小老板也爱你颜铭。颜铭气得脸都白了,她警告了阿蝉不许将电话的事告诉祝一鹤,更不得告诉夜郎,还当着阿蝉的面把并不起作用的水晶石扔到垃圾箱去。时装团老板的情人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多年来,设计了新的时装就让时装团的模特试穿,参加过数次比赛,已经有了声名,就开办了一家全市最高档的服装精品屋。为了配合开业,时装团日夜排演着老板情人的系列作品,颜铭既要去排演又要回来照顾夜郎,忙得心力交瘁,而小老板偏要纠缠,颜铭就找到晓席告苦。晓席把此事告诉了同居的根成,根成还好,领了颜铭去寻着一个叫张炯的人,张炯又带了颜铭直接去小老板家。小老板不在,其爹战战兢兢,问:“你是谁?”张炯说:“我是谁?说出名字你就知道了,张炯!你告诉你儿子,识相些,他再纠缠我的女朋友,老子就卸下他一条腿来!”随手拿走了桌上的一条香烟。颜铭并不知道张炯是什么人,但此后那小老板再也没有打来电话。待到服装精品店开业的那天,展示表演中,颜铭穿着的是一件家织土布制作的服装,大俗大雅,极富特色,博得满堂喝彩,自个心里也十分得意。开业典礼完毕,正往家走,一条巷里却遇见了小老板,小老板挡住了她,说:“颜铭,你没良心,你哄了我!”颜铭说:“就是的。”小老板说:“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颜铭扭头就走,小老板可怜兮兮地说:“颜铭,颜铭,你真是个狠心女人,你拿了我的水晶石,又浪费了我的感情,你就这样走了?”颜铭就站住,从怀里掏出五十元钱要付给他。小老板伸手来接钱的时候,却抱住了颜铭,而且立即将舌头塞进她的嘴里,颜铭手脚并用地挥打,就又逃回时装表演团,趴在水龙头那儿七遍八遍地漱洗着口舌。这时候,团里一个女孩就过来叫她,说:“颜铭,你又换班子了?”颜铭说:“你这是欠掌了嘴!真个是七十年代人见人问吃了没有,八十年代人见人问发财了没有,九十年代人见人问离婚了没有!”女孩说:“你和夜郎的事我当然知道,可已经是第三次了,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声称是你的未婚夫来找你,现在又来了,在门口打问你哩!”颜铭说:“是哪个不要脸的?我瞧瞧,抓了他的人皮下来!”方转过墙角,就瞧见张炯在大门口和人说话,当下变脸失色,闪到墙后,叫苦道:我这是怎么啦,总惹这些事,这个张炯可比不得那个小老板!立即往院子后楼上跑,让女孩去大门口哄说颜铭不在。

  张炯疯了一般地寻找颜铭,常常在表演团表演时他就出现在台下,有一次就闯到后台,来和颜铭说话,颜铭因在后台便壮了胆斥责他,张炯愤怒起来就抽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走着瞧吧,我要看上的人谁也别想再娶,除非你老死不嫁人!”颜铭到了这一步,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夜郎。夜郎当下把一把菜刀揣在怀里,要去找张炯,颜铭一把抱住,流着泪说:“我不给你说是嫌你好冲动,我已经把事情没处理好,你难道再要惹出乱子吗?他张炯就是再大的街痞流氓,他总不敢把我杀了剐了,我要去表演,晚上你来接我就是了。”夜郎终没有去找,却以后出门腰里系一条铁链子腰带,又从宽哥那里哄说自己早出晚归不安全,借了一把防身的BS一2微型电警棒让颜铭装在背包里。

  颜铭有了电警棒,自己给自己壮了胆,几次表演完也没让夜郎接她。一日中午,她去街上排队买羊排骨,又瞧见旁边有卖乌鸡的,一心想乌鸡汤是大补,便过去问价钱,不想鸡摊后的门面房里,正坐了喝茶的张炯,她忙不买了乌鸡,低了头藏在买排骨的人的背后,但张炯还是发觉了她。她只好跟他走到一座楼的侧边,张炯说:“颜铭,我真的爱你爱疯了,夜夜都叫着你手淫,若是要孩子,我也是糟踏了几个了!”颜铭说:“流氓!”掉头就走。张炯一把扯过了她,吼道:“我没说完你就走?!”颜铭说:“你要怎么样,你个臭流氓!”张炯一脚便把颜铭踢倒在地上,倒在地上了,颜铭才记起背包里装有电警棒,但肋条疼得她爬不起来。周围的人立即围上来,叫喊为什么打人?张炯吼道:“谁也不要管,她是我老婆,我怎么教训她是我的事!”上去又揪了颜铭的头发。恰好阿蝉也出来买发卡,一下楼瞧见有人打颜铭,跑近来要帮忙,跑近了又不敢动手,返身飞也似的跑上楼喊夜郎。夜郎一时紧急,随手抄了一根拖把下来,和张炯就打在一起。夜郎力气大,又在火头上,一拖把打在张炯的肩上,张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夜郎扑上去再打第二下,张炯爬起来就跑,众人一声喊地往前撵,那厮竞横穿了马路,抢先一步跃过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嘎喇一声急刹车,骂道:“寻死呀,寻死呀!”张炯翻过路中间的隔离栅栏,挡了另一辆出租车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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