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楼上的窗“砰”一下就开了,一个女声大喝道:“哪家半夜两点半还放鞭炮啊,让不让人睡啊,我操他祖宗十八——啊,孩子他爹,着火了。”
王超说:“你看,天发话了,半夜两点半。”
我大为镇定,搬来一张椅子一起看火灾。火势已经渐渐变大,火光都能映到房子里,偶 然还升起一些火星,能和我们比高。楼底下已经聚集起很多人,很多中年男子只穿了汗衫短裤。这就是火灾比水灾好的地方,火灾能从床上爬起来什么衣服都不用添置就在边上观赏,尤其是在冬天,路过火灾现场更是温馨感人,暖意盎然,真是市民休闲驱寒的理想场所。
大约烧了十分钟,周围已经围了上百人,我这才明白原来我们这孤楼里还是住了不少人的。我一直以为自从那场爆炸以后这里就没有人住了,现在看来,人丁兴旺。而且抬头往上看,发现还有一双双求知的鼻孔对着我们,而且周遭人的说话声明显已经盖过了燃烧的声音。人类再一次战胜了大自然。
王超突然问我:“健叔呢?”
我说:“可能在人群里,找找。”
王超说:“你刚才在看天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找,没有。健叔穿了件绿衣服下去的,很好找。”
我说:“你仔细找找,看看角落里,有没有和冬青树混为一体?”
王超说:“不可能,你看周围这么亮,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说:“完了,会不会太激动,走太快,摔在楼梯上了?”
王超说:“有可能,快下去看。”
突然,我发现健叔一瘸一跷地从楼道里出来。
王超说:“好‘快'的速度。”
我说:“是啊,要不那天拿了只鸡怎么能让人给抓住了呢。他总是以为自己好了,你看,好个屁!”
我们只见健叔在人群的周围绕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口子可以钻进去,又站到了花坛上,发现自己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脑袋后又下来,在原地一筹莫展。
王超说:“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没听过演唱会。没戏的,进不去的,你看看我们的位置多好,VIP ROOM。”
消防车的声音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看来这台不是我们定的消防车。群众们心急如焚啊。的确是,作为一个人,一辈子能看到几次消防车灭火啊。
果然,楼下开始有抱怨了:“这消防车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这火灭了怎么办?”
然后就是一堆附和的话和对消防局的指责。
终于,那辆迷途的消防车找对了方向,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群众自发地统一地散开,大家都直勾勾看着消防车,想看看究竟是怎么灭火的,眼神中充满了虔诚,就差涌现一个群众代表,上前热泪盈眶地说:“老百姓都盼着你们呢。”
车停稳后很快跳下几个消防队员,指挥官先冲上前去断定火灾的性质,其他人很快抽出消防枪,端着往前冲。
我们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真是扣人心弦啊。这,是一场人类和时间的较量,也是一场人类和大自然的较量,我们的消防官兵们必须争分夺秒,晚一步,火就自己灭了——我仿佛都能听到大家的心跳。
杂货铺已经彻底被烧毁,现场还留下一堆火苗,而且火苗有渐微之势。大伙都不敢喘气,生怕把火苗给吹灭了。因为没有了天然大火炉,我和王超在楼上看得有点冷。还好,已经演到了最后的高潮接近谢幕的部分。我们忍受着寒冷,继续注视。
须臾间,消防队员冲到了火苗前,正要打开水枪,忽然人群中冲出了一个老太婆,端了一脸盆水,大叫道:“救火啊,救火啊。”
离得最近的人正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老太婆已经将水泼了出去,真是覆水难收啊。大家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只听到长长的一声“噗——”火灭了。
大家都仇视着老太婆。老太婆收起脸盆,转身跑了回去。大伙还愣着,突然一个有识之士喊道:“她八成是回去接水了,大家守住了,别再让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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