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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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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的道别真是让人尴尬。我看见自古英雄豪杰,惺惺相惜而终须一别的时候,都是抱拳一声,后会有期,然后转身跨上烈马,不消几个眨眼,已经消失天边,空留落日以及地平线上马蹄扬起的幽忧尘烟。而这次,虽都是英雄,可是要我和喜乐和小扁消失在地平线,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而在那段时间里,万永肯定是不好意思转回庄园,不得不进行残酷的目送,真是为难了这位兄弟。 我催促喜乐说:快点。 喜乐说:催什么,小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歇息,慢点。 我说:胡说,它这一路,肯定全在歇息。不信看我。 说完我猛踹小马一脚,那马受惊往前跳出一步。喜乐在马背上大叫:好快啊,不能控制了。 可我悲伤地觉得,那是被我踹出去的。我实在无法对这马产生喜爱,但也无法产生怨恨,因它长相实在愚蠢,让人觉得本应如此。 经过时间不短地折腾,永朝山庄彻底从我们眼里消失。 我问喜乐说:你难道没有想过嫁给一个像万永那样的人吗? 喜乐说:完全没有啊。你为什么老想把我甩脱?说! 我笑说:不光是你,我想把你连人带马甩脱。 不知不觉,似乎经过很久。我和喜乐来到逐城。 此时已经天色将黑,喜乐说:逛逛吧,兴许有点发现呢。 我说:能有什么发现的。 逐城。我想,这是个记忆里被定在年少时候出逃帮师哥做暗器的地方。那时慌张,我从不曾仔细看过这个中原重要的小城市。这小县城其实只是被四条长街“井”字分开,但街的确是很长。传说此地是宝地,地下龙脉穿过,尤其是井字的最上面一横,更加是珍贵之地,所以几乎所有王爷大臣富贾,几乎都在上面盖有私人宅邸,这也就是我和喜乐上次要露宿那里被赶的原因。而那里,地上是不是还能出现一些银票? 此时银票泛滥,管理混乱,但举凡银票,只能为官员流通,老百姓还不能享用,而在产生效用之前,必须经过各地直派的监理银票的大臣亲笔签字才可生效。在每个地方,他们都受人尊敬,简称为“监银”。这些监银都上了年纪,不贪图什么,只管闭着眼睛签就是,可是麻烦的是,倘若签了,便要记入账中。这委实不好,如若收入透明,那还和老百姓有什么区别。但是监银的字迹又经过特殊练习,很难模仿,尤其是笔锋的掌握,非常独到,所以银票真假一眼便知。 但是,就是逐城的县管,极度的聪慧,他将自己的银票和下人专门模仿的形似的监银的签名微微浸入水中,签字变化开,笔锋便无迹可寻,然后说是下雨时候淋到了。这种方法后来慢慢流传,民间称之为“洗钱”。 而我和喜乐脚边飘的银票明显没洗过,也没有监银的签名,所以都只是纸。喜乐蹲地上抓一张看一张。 我问:看什么呢? 喜乐说:我看看万一有监银过的。 我说:不可能,监银过的,不可能在街上飘。 喜乐有点急了:那我们怎么样才能把灵赎回来啊? 我说:我们也可以不要那把剑了,于我无用。 喜乐说:不行,那是我们的东西。 我说:你为何老把我的你的分得那么清楚。东西总是流动的。 喜乐说:那我流动到姓万的那边去,你愿意? 我想想,说:我还真没有什么不乐意。 我突然觉得,我是否并不喜欢自己身边的姑娘。因为我的确没有什么不乐意。莫非我只是对她太放心,觉得凡事都是不可能,两人早已是一人。应该是我实在是很不能离开这个姑娘,那便是最深切的喜欢。因为与她的一切都如此自然,仿佛时光都是平顺流过之中,不能有何怀疑。 我说:喜乐,你不要捡了。 喜乐站起来,说:这街不是我们呆的,走,我们去穷人呆的地方。 我跟着喜乐穿过一条街,来到人声鼎沸的地方。我感叹,好热闹。喜乐牵着小扁,走前一步,说:看,这是柳巷街。 突然间,我觉得什么声音快速由远到近不对劲儿,当前面人群被撕开我才看见一匹健壮的黑马,上面坐一个光头,胸前挂着“释甲”两字,扬鞭而来。而喜乐正傻在正前方。黑马上的小子大声嚷嚷闪开。我看喜乐是闪不开了,于是冲到马前,直接扫了一记马腿,那马顿?? 时失去重心,轰然跪地翻到,马人一团从惊呆了的喜乐和小扁眼前滚过去。与此同时,人群里传来热烈掌声。 我忙上去看看那叫释甲的伤势。刚刚靠近,他猛然扬起一巴掌,我重重拍下他手,说:混蛋,少林有教你扇人耳光用这等武功吗? 他顿时茫然,说:我这么好的法号,你知道我不寻常,居然敢冲撞我,真是不想活了。 我说:你这狂徒,我法号还是释然呢,才慢慢悠悠骑了那么一匹马,你居然骑一匹大马在闹市乱闯。 他说:放屁,你叫释然,我他妈还叫释空呢。 我终于忍不住,说:放屁,我还认不出我师哥。 喜乐这时候缓过来,从行囊里拿出法号的牌子给他看。 那人一下就泄气了。我说:没事,我不说给师父听,我师哥如何,最近? 那人说:我都不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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