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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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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极厚道的人,但多好的婆婆和儿媳妇也是两个心眼,两家又前后院住着,有老爷子在,日子上有的地方也分不大清谁是谁家的,但老太太心里还惦着她的四个女儿,桂芝则想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对此,国强又清楚又不清楚,两个院的饭他都吃,两个院的事他都觉得是自己的事,在某些方面,他甚至觉得前院更重要更该放在心上,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甭管到啥年代,孝敬老人总是不该忘的…… 娘说:“你信不信的我不管,反正,打小山子来之后,我看桂芝就有心事。” 赵国强说:“我没看出来。” 娘说:“你心里除了大坝稻田,还有啥?你要看出来,傻子都能看出来。” 赵国强乐了:“那更省心,该咋着咋着,也犯不上费心啦。” 娘说:“该费心的事,早晚都得费心,你还是加点小心吧,你那媳妇,有啥话都搁在心里不说,让人不好琢磨。” 娘说罢朝后窗瞅瞅。后窗户高,窗台上还放着些破瓶子烂罐,透过两个破窗眼儿,只能看见后屋檐和远处的一道子天。但娘是在用耳朵去听,后院有声响。赵国强反应很快,随手拽过一个凳子站上去,看看后院是谁在走动,一看是桂芝头上蒙块毛巾在西厢房前干啥,一边干着,一边朝这后窗根儿挪来。 赵国强心里这叫来火,桂芝这是在“听声”呀!这多没劲,没想到她会干这事。赵国强强忍着不吭声,他要看看桂芝到底要听啥。不承想脚下嘎吧一声响,破凳子的一条腿折了,把赵国强咕略一下就摔下来。 娘吓了一跳,紧忙拉他。国强还算灵活,手一撑地没摔实,。曾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娘拉他又摆手,意思是别出去,国强把老娘的手一甩,噔噔就蹽到后门外。他想自己不能让娘跟着受这窝囊气,从这上面,没准还能弄清桂芝她“闹病”的因由,若是她玩花活,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可是,后院、后窗根没有桂芝的人影。猪羔子和老母猪安安静静地在圈里,红冠子的大公鸡和十几只母鸡,悠闲地在树阴里刨刨啄啄,大黑狗趴在院当心,时不时地朝四下望望…… “桂芝,你猫哪儿去啦!” 赵国强气呼呼地站在院里喊。娘从后边撵上来,说你这是干啥呀。国强说您别管,今天我得收拾收拾她。 桂芝从西厢房后出来,两手抓着裤腰。那后面,是他家的茅房。桂芝说:“咋啦?我解泡溲。” 赵国强一愣:“你解溲?” 桂芝说:“解溲咋啦,还差点摔在里头,头晕坏啦。你有空儿,把坑边石头整整,都活动了。” 赵国强问:“你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未等桂芝说话,娘说:“你混啦,人家桂芝不有病能这样!你啥时看见她白天在炕上躺过。” 桂芝用眼角瞥了瞥这娘俩,声音不高地说:“你们别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这么编排我,我有病,没劲说话,等好了,你们再训斥吧。” 说罢,桂芝就回屋里,但眼泪却唰地流下来。她怪心酸,倒不是心酸丈夫婆婆对自己一高一低硬的软的说斥,她心酸自己这张嘴,平时帮旁人个啥事,成是有话呢,那时就跟前些天青龙河里的水,哗啦哗啦可劲往外流,想闭嘴不言语,根本就做不到,憋得浑身难受。可一沾自己的事,这嘴就变成棉裤腰了,要多笨有多笨,掐死的鸟,打蒙的猫,长八只嘴也没人瞧。这是咋回事呢?而且一到这时候还就来眼泪,咋忍也忍不住,跟夹着尿膛河一样,说啥也憋不住呀,非流出来不可…… 赵国强跟到屋里,桂芝只给他个后背,但柜上的靠山镜把她照个清清楚楚。赵国强火了,冲着桂芝的屁股噔的就是一脚,骂道:“你哭个啥!谁委屈你啦!叫你甩鼻涕抹眼泪!咒我死呀!” 桂芝挨了这一脚,身子一晃,差点趴在柜上,摇摇脑袋,忽然明白过来。她转过身,瞪着赵国强说:“你踢我?你敢踢我……”说着就向赵国强扑来。 她的样子很凶,赵国强有些害怕了。自打结婚以来,他们两口子尽管有抬杠拌嘴的时候,可从来没动过手。 赵国强背靠门框,指着桂芝问:“你要干啥!你站住!” 桂芝往前走:“我就不站住!” 赵国强:“你再走一步,我打你找不着北。” 桂芝说:“我压根就不想找!我要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桂芝的个头不比赵国强矮,她一下子就揪住了赵国强的脖子,使劲一拧,国强叫着跳起来,喊:“你个黑心老娘们,你真拧呀!这是脖子,不是腚!” 桂芝格格笑:“不挠你,就不赖!” 赵国强无心再打下去,转身出了屋子,见娘站在前屋后门口朝这边望。他瞅瞅桂芝没追出来,连忙揉揉脖子说:“哼,今天要不是我事多,我饶不了你,不给你打出屎来,你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说罢,他就出了院门来到街上,边走边想,坏了事啦,这个平日老实巴交的桂芝,今天是咋啦?吃了枪药了,敢跟我动真格的,哎哟,这年头真是叫人有点费琢磨,日子越来越好,水越来越大,人越来越不好管,往下变成个啥样,真是想不出来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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