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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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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会掉下来的,孙妹子指出说。不会,老三很自信道。 天啊,孙妹子叫道,爬那么高。她简直是很佩服地瞧着爬得老高老高的老三。 这孩子是谁?孙妹子的母亲会问孙妹子。 孙妹子会在我们面前摇头说:不知道。孙妹子会笑。她的笑容也很好看。 孙妹子比我高一届,比老三又矮一届,与我们同在迎春路小学上学。后来上初中时,我们碰见还彼此一笑,主要是她先笑。但进入高中后,孙妹子看见我就不笑了。我长大了,她也长大了,似懂非懂地懂得一些男女有别的事情了。 二 我和罗老师是在镇中学相识的。我小的时候是在镇街上与老三和孙妹子一起长大的,而罗老师是在县城街上长大的。镇中学成了我们相识并逐渐要好的地方。罗老师教美术,我教语文,住楼上楼下,十年前又都是年轻人,所以成好朋友是有基础的。 罗老师。 何老师。后来我们又将称呼改为罗兄和何兄,这就是走向亲近的称呼了。开始我们彼此都有点清高,这是当老师的德性。假如你是一位教师,你也会做出一点清高的样子来。但人一旦混熟了,你就用不着再装清高了。清高是给不熟的人看的,在朋友面前如果你还清高,那就要上医院去检查了。 罗老师在镇中学受到了校长的排挤,校长看他不顺眼,这是罗老师有点像土匪。我在镇中学也不逗领导喜欢,这是因为我有一天不知天高地厚,叫他“校长老兄”,且是当着几个体育老师的面叫他。这不能怪我,因为我叫惯了老兄,一下改不过来。况且我叫老兄的出发点是想跟他套近乎,表示我们很友好。然而错的是我。校长不想与下极亲密无间,他喜欢与老师保持距离,从而好驾驭老师。假如你叫他校长老兄,我也叫他校长老兄,大家都叫他老兄老兄的,那么他还有什么威信呢?他一失去威信,指挥就不灵了。我一声“校长老兄”开罪了校长,从此他一看见我就把脸拉下来,甚至都不看我,让我懂得距离的重要性。 他妈的,老子不干了。罗老师骂道。他妈的,老子也觉得没意思。我也说。刘校长这人水平太差了,罗老师说,怎么都是一些这样的人当校长。 刘校长装腔作势的,硬要别个怕他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物,真是好笑。我说。他包庇老易他们。 是的,他是包庇人。罗老师赞同我的话说。他拉一批打一批。 这是当领导的伎俩。低劣的伎俩,罗老师蔑视道。我们有共同的语言,我们没有道理不成为好朋友。罗老师喜欢打麻将,我也喜欢打麻将。罗老师打麻将输的时候比赢的时候多,我打麻将赢的时候比输的时候多。但我们几个老师玩得不大,所以输也没有杀伤力,赢也赢不到哪里去。主要是玩。想想吧,人活在世界上干什么呢?工作、吃饭、睡觉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看书看电视虽然也可以打发时间,但看多了就乏味,甚至枯燥。打牌时间过得挺快,一个晚上很快就挥霍完了,剩下的时间可以睡得很好。第二天照样上班。我是个麻将鬼,这是我没什么事情可干。假如你感到前途渺茫,你也会成为一个麻将鬼。这很好解释,因为打麻将让你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罗老师是半个麻将鬼,因为他还有一部分事业要干。他对艺术的痴迷到了“不可悔改”的地步。如今这年头谁还去画画?况且他还是画赔本生意的油画,就是说他要自己买画布,请木匠做画框,还要把我叫下去钉画绷——把油画布拉抻钉到画框上,然后他便面对画绷痴痴迷迷地画着。一个月下来,那画绷上就有了一幢破烂不堪的房屋,房屋的前面有两株枯树,或屋顶上生着两棵枯草,或屋角栖息着一只乌鸦。他的四壁上挂满了破败不堪的房屋画。他在画房屋系列。他很想有朝一日跑到省城办一个个人画展,从而一举成名。他有成名的欲望。一个人有了成名的欲望就会始终不渝地追求,这是有一个成名后的梦想在诱惑他。 画卵呢,有什么意思?我有时候打击一下他的积极性说。 我喜欢画画。他嘿嘿笑着说。你想成为大画家? 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就打麻将去。走,三缺一。我说。 他于是就放下画笔,洗了手,上我家打麻将。 老三是不可能把孙妹子掘到手的,就好像我们的体格不可能攀登喜马拉雅山一样。老三是一只普通的狗,而孙妹子是一只高贵的狗。这样说似乎是对人格的一种侮辱,但这样说也比较客观。在光裕里那条灰暗的巷子里,住着一位镇领导,那便是孙妹子的父亲——说一口普通话的南下干部。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在我们黄家镇,很少有人有自行车。那辆自行车经常于早晨或黄昏时响着车铃穿街过巷,让我们急忙闪到一旁待这辆自行车匆匆驶过,都看见了这辆自行车的后雨板上印着永久两个漂亮的字体,也都晓得骑在车上的人是孙镇长。我还记得孙镇长是个秃了顶的男人,生一张圆圆脸,中等个儿,常常穿着灰色或蓝色的干部服,自行车的龙头上经常挂着一只黑公文包。我们那时候都晓得孙妹子的父亲一发话,就得抓人。因为他是分管治安的镇长。当年,镇街上的流子一见到孙镇长就东躲西藏,都很怕他,尤其怕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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