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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的来由是军事秘密,这里面的内幕,独立旅除了五位旅首长,就是关山林的警卫员邵越和马夫靳忠人知道,连乌云本人也被蒙在鼓里,要说出去,让人家怎么想?再说,人放在独立旅里,长期以往也不是事,年初部队在北满东安、密山县的连珠山、黑台、半截河子一带打郭清典杨玉范的东北挺进军,抓到了郭清典的五姨太双枪黑蝴蝶,人抓回来关上了,打算过一阵子押送到佳木斯去,哪知道看守俘虏的一个排长竟和风骚的黑蝴蝶搞上了,两个人借着后半夜躲在牢房里胡搞了一气,然后密谋着逃走,幸亏被查岗的发现了,抓了起来。

  关山林一听这事,火冒三丈,二话不说,立马把那个排长和黑蝴蝶一块儿绑出去毙掉了。关山林这时想起这事来.心有余悸,乌云和自己的关系目前无法暴露,放在旅里,一旅三四千如狼似虎的光棍汉,没准什么时候就给闹出了事,弄个鸡飞蛋打,老婆婆跌跤子,泼了鸡汤砸了罐。

  关山林想着这事不是办法,就去找张如屏。张如屏仿佛早有准备,笑眯眯地说,这事好办,我早打听过了,省委在牡丹江市里办了个药科专门学校,地方上部队上的学员都有二咱们把乌云送到那里去,一来嘛,可以避嫌,躲个清静;二来嘛,可以让乌云读点儿书,学点儿文化。给咱们大旅长当老婆,没点儿墨水还行?三来嘛,你们旅部离市里也不算太远,你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常去看看,单独谈个话什么的,关心关心她。关山林一听,愁云顿解,咧开嘴笑道,还是你狗日的有主意,难怪让你当政治部主任,你这政治,算是做到家了!这事要弄成了,喜酒我先敬你!说罢,用力在张如屏背上拍了一掌。关山林什么样的劲儿,那一掌,拍得张如屏咧开嘴猛抽一口凉气,人差点儿没窝到地下去。

  乌云第二天就接到通知,到牡丹江市药科专门学校学习。

  乌云人年轻,心里什么也没装,纯得像一块白绸子,往日在家里,帮着父母做些家务活,和村里的姐妹们凑在一起做做女红,剪剪窗花,日子虽然清淡,却也无忧无虑,突然有一天,来了两个当兵的,把她接到了部队,当上了女兵,部队像个大家庭,干部战士全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哥哥弟弟一般地亲,她也知道,那些战士去卫生队里看病抹药水,多半是为了看她,她也不生恼,脸蛋长得俊长得丑,全是父母给的,就像草原上的花朵儿,长在那儿,你能不让人来看?看看又能怎么的,能少了什么?什么也不能少嘛,这么快乐地过了没几天,又稀里糊涂地接到去学习的通知,自己完全弄不清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安排,以为当兵也好,读书也好,全是顺其自然的事,都是应该的。

  她也去找过哥哥巴托尔,巴托尔刚配合三五九旅外出打仗回来,正在刷洗倦惫的马匹,听妹妹这么一说,自然为妹妹高兴,说,上级要你去学习,你就去,部队里只有考虑要重用的才让去学习,你不要辜负了首长的希望,好好学,学成了回部队来好好工作。又说,部队和家里不一样,万事不能任性,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别给组织上找麻烦。乌云听着,一个劲地点头,然后恋恋不舍地和哥哥道别,回到队里,收拾行李,等着旅里派人来送她到牡丹江。

  送乌云去牡丹江,本来金可是要旅里那部日本吉普去的,那是关山林出关时缴获日军的,一直没上缴,这车就名正言顺地留在了独立旅。这车照说是旅长关山林和金可政委的座车,可关山林不喜欢车,喜欢马。关山林从小是放牛长大的,对牲口有着特殊的感情。在关山林的家乡,有牛的人家得是外面有地,囤中有粮的富裕户,有马的人家光有地有粮还不行,还得有势力。

  关山林家是雇农,别说家里连条牛腿子都没有,因为自家没地,连牛粪捡着都没处使,平时牵着主人家的牛去山上放,看着人家的马拉着胶皮轱辘大车威风十足地呼啸而过,心里十分眼馋。后来当了兵,与马有了缘份,从此便拽着马缰绳不肯松手,当兵的时候轮不上他有自己的坐骑,行军打仗若累了疲了,只配拉着首长的马尾巴摇摇晃晃地走,等到自己当上了首长,坐骑是一天不肯离身,有空的时候,还帮着马夫饮饮马,刷刷马,也学得了一套相马经,譬如好马讲究几宽几紧,蹄爪如何,四膊如何,皮毛如何,眼耳如何,腰肚如何;烈马如何驯,病马如何治,都有一套讲究。

  在延安抗大二分校学习的时候,学员中时兴照像的风气,别人照像,把收拾干净的人往镜头前一站就行了,关山林不行,站了自己,还得把马牵上。金可在抗大时就和关山林在一块儿,金可最不爱和关山林在一块儿照像,大家都一般齐站着,他偏骑在高头大马上,比人长出一大截子。金可不满意地说,怎么你就和人家不一样,非比人家高出一头,你这是闹特殊化。关山林反击道,特个鸡巴殊!当兵的和马,生成是一条绳子拴着的一对,谁比谁的命贱?!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还是整天不离马鞍,就差没搂着马睡觉了。老四十八团的兵都知道一个风景,那就是他们的团长骑着他那匹枣红烈马在白山黑水间风一样地呼啸狂奔。

  到了独立旅,有了车,若不是军情需要,关山林说什么也不坐,只骑他的马,所以几个旅部的首长中,只有他有马夫靳忠人,别的首长都没有。条件不同了,有了车,省了。

  乌云去牡丹江市学习,金可的意思要旅里那部吉普车送一下,没承想反对的却是关山林。关山林说,不能拿吉普车送,吉普车是旅首长的专车,她没这个资格。金可说,怎么就没有资格了?就算没有,还不能通融通融?关山林不容置疑地说,若是别人,通融也就通融了,偏偏她不行!金可问为什么。关山林一瞪豹子眼道,因为她是我老婆!金可笑道,瓜秧子没起蔓,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成你老婆了i你这人好没脸皮。关山林嘿嘿笑道,情况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山头,我关山林要拿不下来,也就自打十八年仗了!她不是我老婆.还能是谁?关山林这么一说,金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吩咐下面,换一辆马车,送乌云去牡丹江。

  送乌云去牡丹江的是关山林的警卫员邵越和马夫靳忠人。

  1946年开春那会儿北满还很乱,虽说大部分城市和农村的地盘都在抗联手中,但土匪猖极,仅刁翎、小石头河、依兰、林口、勃利等地,拥有千人以上的土匪队伍就有谢文东、孙荣久、张雨新、李华堂、郎亚斌、吴长江等八九支之多,零星的散匪则更多了。关山林的本意是要靳忠人套辆车把乌云送去牡丹江就行了,金可坚决不同意,一定要邵越也跟着一块儿去。邵越是1943年在辽西就跟着关山林的,小伙子二十出头,鬼机灵似的,心眼多,手脚也快,打起仗来也是个不要命的,人说这点和关山林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

  邵越想打仗,好几次缠着关山林要到下面去弄个连排长什么的干干,关山林鞍俞马后的用应了手,就是不放他走。小伙子心里有意见,但意见归意见,首长不放人,闹也不管用,只能当好自己的警卫。邵越和靳忠人俩人在旅部套好车,邵越胯上吊了支二十响德造盒子,怀里抱着一支苏式转盘机枪,屁股上还挎着四枚日式马尾手榴弹;靳忠人负责赶大车,也有三大件,除了手榴弹和盒子炮,腿弯上还夹了一支五连珠的捷克造马步枪。

  两个人收拾停当,赶着车去卫生队接了乌云,启程上路直奔牡丹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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