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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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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杰的盛气凌人激怒了军代表们,军代表们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快的神色。文华越来越担心了,她担心鲜于杰控制不住他的书生意气而将林然逼进无处可退的死角,她太清楚了,如果林然被激怒了,发动反击,他可以采取他愿意采取的任何手段,将整个事态扭转到对他有利的那一边,让对手在分明的优势状态下眼睁睁地成为败将。文华已经开始后悔请鲜于杰来给军代表们上课这个愚蠢的主意了。 在与鲜于杰的对话中,林然始终保持着一种平静的口气,在他们的短暂问答结束之后,林然一脸的平静,不再说什么,低头往本子上记录着。没有一个人理解林然,但有一个人从林然的脸上看出了一点:自己走得太远了,远得有些不着边际了。这个人就是鲜于杰。 鲜于杰的课上完了。军代表们在院子里整队,然后由各自的值勤官带离军管会大院。林然和文华将鲜于杰送出军管会院子的大门,门口停着接鲜于杰来的那辆吉普车。很显然,这是鲜于杰上的最困难的一堂课――不是授课对象与他讲的经济无关,而是他在讲课中意识到,他们是一群固执的理想主义者,有太强烈的信仰,他们并不在乎什么是科学,或者说,他们自信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科学,并且已经在创造着了。这个念头让鲜于杰有些困惑,也有些沮丧。在他结束讲课、走出军管会大院的时候,他的困惑和沮丧一直挂在脸上,让人一览无余。 林然当然看出来了。林然其实是心里憋着火的。同意文华的建议请专家学者来给军代表们讲课,对他来说最初仅仅是一种策略,他要靠这一策略来团结和教育他的队伍,让他的队伍在最短的时间内转变角色、学会一种新的时代思维和行为。他没有想到在讲课中自己成了教授的靶子,频频遭到攻击。他不能说那是私人之间的芥蒂,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军人和知识分子,历来就不仅仅存在着私人间的芥蒂。他明白了这个,忍住了,他毕竟是这个城市的最高行政长官,顾全大局不是他的修养,而是他的责任。在走出军管会大院的时候,他无意间观察到了鲜于杰脸上的那种困惑和沮丧。他突然眸子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进攻的方向――这个进攻与对手无关,完全是他自己的。 林然说,鲜于教授,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否答应。鲜于杰说,说吧。林然说,我想拜你为师,从你那儿学点经济知识。鲜于杰说,我教书有一个原则:不是读书人不教,比我年龄大的不教,搞政治的不教,这三条你占全了。鲜于杰是看着林然说出那番话的,他的下颏微微扬着,目光犀利,那几乎算得上再一次的挑战了。文华的克制到了最后限度,她想阻止鲜于杰的固执,甚至于打击一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目空一切。但她没有做到,林然在她之前开了口。林然说,教授,庄子有一段话,他说,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 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教授是一位爱国者,我也是,中国刚刚摆脱战乱,亟待恢复,你我是相与处于陆的鱼,还没有资格相忘于江湖,这与年龄和是不是读书人无关。鲜于杰看了一眼林然。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打败了,但他不愿就这么拱手称臣。鲜于杰说,你还是一个政治家。鲜于杰说罢上了车,吉普车载着清高的教授离去。 文华十分抱歉地对林然说,知识分子就是这样,他说什么未必是由衷的。林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沮丧,说,他怎样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是由衷的。文华说,我没有想到你会拜鲜于为师。林然说,涅 时代,我们都是婴儿,在面对的一切新鲜中长大成人,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我们得尽快长大。文华说,老林,你的胸怀让人感动,我现在怀疑,我对你是否仍是陌生的,并不真的了解你。林然说,有可能,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几天不接触,最亲近的人也可能成为陌生人,文华,我们应该加深彼此的了解,更要了解这个世界。文华点点头,信服地说,和你谈话,总是能让我得到不少启示,我愿意走近你。林然说,我等着。 林然看着文华,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文华勇敢地迎着林然的目光,如她所言,她知道什么叫胸怀了,并为胸怀所吸引,从这个角度讲,与其说她替林然请来了鲜于杰,让他为军代表们上了一课,不如说她替自己请来了一位专家,为自己上了一堂课。 古飞雪接到虎斑蝶的指令,保密局的人在香港失手,没有干掉文达,文达已经说服了史鸿儒和几名盘龙籍工商人士,今天一同启程借水路返回盘龙市。史鸿儒要是回到盘龙市,共产党就会抓住他大做文章,在盘龙市启动复兴生产,如果不予阻止,工作站的工作将十分被动。虎斑蝶要古飞雪在家门口把史鸿儒做掉,杀一儆百,做一个标本出来。 毗近码头的一家面馆里,樊迟歌和古飞雪坐在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前,避开街头不断走过的巡逻公安,佯做食客,等着那艘客船进港。 樊迟歌面前放着一碗没有动的阳春面、一大碗老荫茶。她不屑于动那些轻薄的食物,她对那样的食物完全不感兴趣,无聊地看着面馆外来往的人群,聊以打发时光。古飞雪和樊迟歌不同,狼吞虎咽地吃着面。 吃着吃着,古飞雪动作慢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樊迟歌的脸上,看着她那俊俏的脸蛋。樊迟歌先前并不注意,古飞雪目光如炽,烤得她脸蛋儿发烫,她转过脸来,正好迎住了古飞雪的目光。樊迟歌说,不好好吃你的面,看我干什么?古飞雪说,你好看。古飞雪说罢,埋下头继续吃面。樊迟歌笑了一下,把自己面前那碗没动过的阳春面推到古飞雪面前,说,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要落得心里干净,最好别看我。古飞雪说,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明白。樊迟歌冷笑了一下,说,古飞雪,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们不是一类人,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我不想让你在这件事上太抱希望,明白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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