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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双元只是谈谈儿子就够了。他说:“就是啊。我是在尽量避免与小金闹矛盾。

  这不,她说去长沙听课,我就同意了。其实她听什么课都没有用,现在炒股,大户赚钱的都不多,她们这种小户不就是被人吃吗?“

  来双扬的思路完全顺着来双元操纵的方向走了。

  来双扬说:“哥哥,你们夫妻的事情,我本来不应该多嘴。可是为了多尔,我还是要多说几句。小金这种人,念书时候的数学课,从来就没有及格过,还炒什么股呢?你得劝她退出股市,找一个适合她的工作,把家里的家务料理好,给多尔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只要多尔爱学习,将来送他出国深造,费用我来承担,这是我再三许诺过的。现在我整夜地卖鸭颈做什么?就是为了多尔的将来呀!”

  吉庆街的来双扬,卖鸭颈的女人来双扬,她简单的理想是达不到的。她爱谁就为谁着想,爱谁就对谁负责,看见别人都纷纷送孩子出国念书,她也准备将来送侄子出国留学。她的事情多得很呢。

  来双元已经是在与妹妹敷衍了。被驱逐的危险已经过去了。他的老婆应该怎么办,那不是来双扬的事情。小金不是没有找过工作,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合适的工作现在都要年轻漂亮高学历的年轻人。如果小金有一份好工作,来双元也不会在来双扬这里蹭饭吃了。这话还有什么说头呢?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来双元打着哈欠,又要遥控器。

  来双扬与哥哥来双元的思路完全不一样。她看不见明摆着的事情。她不给来双元遥控器,她更加认真地说:“怎么没有适合小金的工作?小金原本就是一个工人,还是做工啊。就是吉庆街,也很缺人手的。”

  来双元说:“我们小金不洗盘子的。”来双扬说:“不洗盘子就不洗。

  那我给她介绍一户人家做家务吧。“

  来双元说:“扬扬!小金怎么能够去做佣人呢?”来双扬说:“哥哥啊,什么佣人?难听死了。现在叫做家政服务,叫做巾帼家政服务公司。一个工人出身的中年妇女,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做家务不是很好吗?肯吃苦的,多做几家,每月上千块的钱也是赚得来的。”

  来双元的脸色不好看了。他说:“扬扬,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傻?先不说小金愿意不愿意干,就是我这里,也通不过!我堂堂一个省直机关小车队的司机,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不敢小看我,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否则我的车在半路上出了故障,说请他下车他就得下车。我的老婆,饿死也不会去做佣人!”来双扬说:“到了没有饭吃的那一天,我看她做不做?”

  来双元说:“她要是去做,我就先把她掐死算了,免得丢我的人!”

  “崩溃!”来双扬说,“哥哥,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们省直机关车队会永远是社会主义大锅饭?你以为你真的整得了省委书记和省长?你少在那儿自以为是好不好?说穿了,你不就是一个车夫吗?你不就是伺候人的吗?“这一下,来双元就不客气了。他站起来,逼到来双扬的面前,抢走了遥控器。来双元指着妹妹的鼻子说:”你侮辱我,那,我也就只好打开窗户说亮话了——

  我住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你是没有权力赶我走的!这间老房子,是祖辈传下来的。按老规矩,这房子应该传给儿子;就算按现在的法律,我也有份。你凭什么不让我住在这里呢?“来双元说完,狠劲按了一下遥控器,电视机轰然展开了一个另外的天地,来双元只顾进入那个天地里去了。

  来双扬狠狠地念叨着“崩溃崩溃”,她算是领教了哥哥的自私、愚昧和横蛮。

  真是一娘养九子,九子九个样。闹了半天,来双元的目的就是要住在这里白吃白喝。来双扬忽然明白了:对付哥哥来双元这样的人,她还是太客气了。

  “好!”来双扬说,“来双元,你是来家的儿子!你住吧!住吧住吧住吧!”

  来双扬自己住到“久久”酒店去了,挤在九妹的暗楼上,昏天黑地痛哭了一场。

  05

  来双扬这个女人,哭是要哭的,倔强也是够倔强的,泼辣也是够泼辣的;做起事情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脸皮上的风云,是可以随时变幻的,手段也是不要去考虑的。

  第二天,卖了一整夜鸭颈的来双扬,连睡觉都不要了。一大早,她出门就招手,叫了一辆三轮车,坐了上去,直奔上海街,找她父亲去了。

  来双扬的父亲来崇德,居住在上海街他的老伴家里。他的老伴范沪芳,对于来崇德,是没有挑剔的,可就是不喜欢来崇德的四个子女。其中最不喜欢的就是来双扬。

  当年来崇德擅自来到上海街,带着私奔的意味与范沪芳结了婚。来崇德的子女,个个都恨父亲。

  但是,胆敢打上门来的,也就是来双扬一个人。来双扬堵在范沪芳的家门口,叉腰骂街,口口声声骂来崇德的良心叫狗吃了,居然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女;口口声声骂范沪芳骚婆娘老妖精,说她在结婚之前就天天缠着来崇德与她睡觉。偏偏范沪芳呢,的确是一个性欲旺盛的女人,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时间长了熬不住,曾经与抢刀磨剪的街头汉子,闹出过一些花边新闻,在上海街一带有一些不好的名声。范沪芳与来崇德恋爱,一方面是看上来崇德为人老实脾气温和,一方面也是看中了来崇德床上的力气。来崇德与范沪芳,两人对于睡觉的兴趣,都是非常的浓烈。

  要不然,老实人来崇德也不会断然离开吉庆街。在吉庆街,与四个孩子住在一起,做事实在不能尽兴。

  加上来双扬已经是一个大姑娘,又没有工作,成天守在家里,像一个警察,逼得来崇德和范沪芳偷偷摸摸的。所以,来崇德和范沪芳,在性生活方面,都很心虚。

  来双扬,年纪正是黄毛丫头青果子,只知道她们兄弟姐妹张口要吃饭,不知道男女之事也要人的命。

  她半点不体谅,打人偏打脸。来双扬的叫骂,在上海街引起轰动,万人空巷地看热闹,大家都捂着嘴巴哧哧地笑。硬是把范沪芳羞得多少年都低着头走路,不好意思与街坊邻居碰面。幸亏后来,世道变了,中国改革开放,夜总会出现了,三陪小姐也出现了;到处是夜发廊,野鸡满天飞;离婚的,同居的,未婚先孕的。

  群奸群宿的,各种消息,报纸上每天都有;有些大干部,因为腐败暴露出来,生活一曝光,也总是少不了情人的。来崇德和范沪芳的那一点儿贪馋,又发生在夫妻之间,大家终于不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范沪芳的头,这才逐渐抬起来了。

  尤其到了近几年,社会舆论总是不厌其烦地鼓励老年人坚持正常的性生活。许多信息台的热线电话,热情怂恿在半夜失败的老人们打他们的热线,他们承诺:接线小姐一定会通过电话,帮助老头子们勃起。在这种社会形势下,范沪芳还怕什么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时过境迁了。范沪芳毕竟是长辈,表面上,与来双扬,也不好计较。可是范沪芳心里的大是大非,还是非常地旗帜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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