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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你……你说干什么?”刘红兵支支吾吾地反问道。

  “怎么老是这毛病改不了?”

  “你说这是啥毛病?”

  忆秦娥喊道:“变态。”

  “我咋变态了?”

  “你这还不变态么?”

  “我老婆,我想咋睡就咋睡。”

  “我化成这样,还是你老婆?”

  “那你是谁?”

  “白娘子。”

  “我就要睡白娘子。”

  “那你找白娘子睡去。”

  “你就是白娘子。”

  “我不是白娘子,我是演的白娘子。”

  “那还不是白娘子。你都能跟别人在台上要死要活的,看那假戏做得真的,眼泪都快哭成河了。就不能跟我亲热一下?”

  忆秦娥把他愣愣地看了半天,说:“你真有病呢。”然后起身,又是抠了一把卸妆油,一下把自己抹成黑脸张飞了。气得刘红兵抓起卸妆油瓶子,嘭地摔在地上,顿时玻璃碴四溅。几片碎玻璃,甚至还崩到了忆秦娥身上、脸上。忆秦娥哪是任人揉搓的瓜瓤,顺手就操起桌上的元宵汤碗,也嘭地砸在他脚前了。那汤,那碎碗片,是比卸妆油瓶子蹦得更高、溅得更远的,只听窗玻璃都跟着啪啪啪地乱响起来。立马,满屋的红色,就由温馨、柔和、性爱这些浪漫情调,转变成激战、格杀、打斗的血腥氛围了。

  无论咋闹,最后自然还是刘红兵先蜷腿,先收手,先告饶了。他知道,闹下去对他半点好处没有。这碎娘儿们,这碎妖怪,这碎迷魂汤,就是个小钢炮、火箭筒。是一颗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的子弹。事实反复证明,自己就像毛主席说的那些反动派: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只会唱戏、练功、睡觉,其余啥都不懂,还不想听、不想懂的怪物。跟正常人的感情、想法、做事,完全不一样。他只能用“怪物”给她定位了。难怪说好多名演员,听传说很迷人,一旦接触就会犯神经了。自己是飞蛾扑火、引颈就戮、饮鸩止渴地摊上这么个让自己不神经都不行的怪人了。就是山鬼、水怪、树妖、虫魔,你离不开,舍不得,丢不下,又有啥办法呢?一丢下,就要要命地想她;一回来,又是要命地怕她。真他娘的,只怕是迟早都得要了他的小命了。

  《白蛇传》在西京城演了十六场,红火得门票最后都炒到五六块钱一张了。而正常甲票定价才五毛钱。要演也能演一个月,可全省巡演时间已定,也就准备着下乡了。

  这次下去有个任务:剧团一边演出,相关部门要一边做商品观念、科教卫生、农村普法宣传教育。去的人很多。并且还是省上领导带队。刘红兵开始也想跟着去,说是可以帮团里打字幕。可忆秦娥给他翻了脸,说他要去,她就不去了。这种玩笑哪里开得。他自然是去不成了。并且她要他保证,一个月巡演,哪个点他都不许去,必须好好到办事处上班。让他别像跟屁虫一样,一天到晚把她跟着,她嫌烦。他就给她准备了吃的、喝的,还拿了些治嗓子的药,把她送走了。

  办事处平常也没啥事,来普通领导了,没人敢叫他陪;来重要领导了,他又指靠不住。因此,他也就是挂个名头,领份工资而已。有了啥好事,也没少他的。并且办事处的资源,他还可以为自己、为朋友,办很多社会上办不成的事。

  忆秦娥走后,刘红兵到办事处昏天黑地打了几天几夜牌,然后又到歌舞厅,唱歌、跳舞、喝酒,一闹就是几个通宵。还是过去老陪自己唱歌、跳舞的那帮妞儿,现在搂着、喝着、跳着,就觉得没啥意思了。再说,这些人妆也化得太浓,仔细看,一个个脸上的粉,是搪得太厚,一笑老朝下掉渣呢。跟他老婆忆秦娥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凤凰与斑鸠的差距了。使劲忍了几天,他还是忍不住,不仅想老婆,也不放心“白娘子”,尤其是不放心那个狗日“许仙”的搂抱尺度。

  他打听到剧团到了商山地区,就还是死皮赖脸地开车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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