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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第二天早上集合,她就把诊断报告,拿给单团长看了。单团长看完,问她:“你的意思是?”忆秦娥说:“能不能把这个结果,还有宁州剧团的证明,一起在大会上念一下?”单团长就笑了,说:“你这个娃呀,咋是一根筋呢?我咋念?念了全团会不会起哄、发笑?有人再给你编出新的段子来,说处女膜是重新修复的,你咋回答?你知不知道,处女膜是可以重新修复的?那能说明什么?秦娥,组织是相信你的,你就别再背这个包袱了。尤其是别上当了。有些人那就是别有用心,看你业务好,就爱在暗处放黑枪。等组织抓住,要是团上人,我非开除他不可。你啥事都没有,干干净净的。你就一门心思搞好业务,天塌下来,有组织给你撑着。”单团长虽然没解决任何问题,可也说得她心里暖融融的。她也不懂,怎么处女膜还能修复、还能造假?越想,她就越觉得单团长说得有道理。看来公布于众,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有一天,周玉枝去了一趟她家,问宁州剧团给她开证明没有。她说开了,但单团长认为,不拿到团上念的好。她把单团长的意思说了一遍,周玉枝也觉得有道理。她忍不住,把处女膜诊断结果,也拿出来让周玉枝看了。周玉枝就说:“这东西,恐怕更不能随便让人瞧了。一个大姑娘家,要是拿着这东西,到处找人看、找人说、找人念,还反倒把自己抹得一身臊了。这就不是能给人说、能给人看的东西么。”忆秦娥见周玉枝处处替她想着,就把刘红兵骂她婊子的事,也和盘端了出来。周玉枝又说了她一句,让她别把这些话再当人学了,说别人会顺风扬长、借话做醋的。不过,周玉枝在谈到刘红兵时,也没说什么好听话,她说:“他刘红兵是个好的?自己都到处卖派,说他有多少多少女人哩,还好意思说你。秦娥,刘红兵滚蛋了,对你不是啥坏事。这家伙太灵光,你傻不唧唧的,能玩过他?”“我咋傻了吗?”“哦你不傻,你不傻。你是脑子有点潮,只缺一锨烘干的炭。”忆秦娥就扑过去,把周玉枝压在床上,拍打她的脸蛋说:“你脑子才缺一锨炭,你脑子才缺一锨炭呢。”

  刘红兵离开五天后,自己又死回来了。

  那天晚上,忆秦娥正在床上“卧鱼”着,有人敲门。忆秦娥问谁。刘红兵就在外面,捏着鼻子充女人声音地长叫:

  “是我呀——!”

  忆秦娥一下就听出是刘红兵装的。她还有些兴奋起来,但却故意装作听不出来地:“你谁呀,我不认识。我睡了。”说着,还关了灯。

  刘红兵就又变了声音地继续用戏腔韵白道:“娘子——,我是官人回来了。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听不出来。你快走吧!”

  “秦娥,是我,刘红兵。”刘红兵恢复了他那干倔干倔的声音。

  “你回来干啥?”

  刘红兵在门外停顿了一会儿说:“我回来拿东西。”

  “拿啥东西?”

  “拿录像机。”

  “破成几块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忆秦娥无法,只好起来把门打开了。

  没想到,刘红兵是扛着一个大纸箱子回来的。忆秦娥还不知是啥,他就端直在窗户上下起了玻璃。下完玻璃,他又三下五除二地,从箱子里扯出一个空调窗机来,把它安上,并插电运转了起来。

  忆秦娥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刘红兵一把挡住她说:“哎别别别,我走,我走。我就是为回来给你装空调的。我走。”说着,他还真的出门了。

  忆秦娥就喊了一声:“你回来!”

  刘红兵一怔:“咋?”

  “我有话要跟你说。”

  刘红兵就退回到房里,问她:“有啥话,你说。”

  在刘红兵安空调的时候,忆秦娥就一直在想:终于有机会,可以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怎么说,她还没想好。不过这次说完,她就一定要离开这个租房,再不回来了。

  刘红兵呆呆地站在房中间,等待忆秦娥发话。他甚至都做好了再挨打的准备。这个一身好武艺的妞,嘴笨,手脚却灵活得要命,动不动就给他上全武行呢。不过,他现在也有了些经验,遇到可能发生肢体冲突与械斗的事,最好站远些,也能有个躲避回旋的余地。他都走到房中间了,又后退了两步,觉得是相对安全的位置了,才慢慢站稳了问:“啥事,你说。”

  “你自己看。”说完,忆秦娥就把处女膜诊断书,还有宁州剧团写的证明材料,一回都扔给了刘红兵。

  刘红兵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看完,先哈哈大笑起来。

  忆秦娥问他笑啥。

  刘红兵说:“你真傻,傻得可爱!”

  “我日你妈了吧,我傻。”

  “你还不傻吗?这号事,还能回去开证明?还能到医院做检查?你想证明给谁看呢?还有比你更傻的女人吗……”

  这一次,是真的把忆秦娥说暴怒了,她一下跳起来喊道:“刘红兵,我日你妈!”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忆秦娥一个老鹰扑食,从床上飞了下来。哪容刘红兵转身逃离,她就将他扑倒在身子下,一连几拳砸在了他嘴上、鼻子上。顿时,刘红兵不仅眼冒金星,而且一颗牙好像也跌落在舌头上了。血已经从忆秦娥的拳头背上,飞溅在了他的额头上、眼睛里。他感觉,这次可能是要牺牲在一个瓜得能做面瓜饼的女人手中了。他挣扎了挣扎,似乎已无翻身回天之力了。她的一只手,好像还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他只能等死了。他觉得这次笑话可能闹大了:

  北山地区行署副专员的儿子,在西京城的一个租房内,被演李慧娘声名大振的秦腔名伶忆秦娥,几拳开了果酱铺,砸死在胯下了。

  那句台词叫什么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这下,是真要做风流野鬼了。

  他想:真不该再回来呀!真正叫送死来了!死就死吧,冤枉的是,到现在,他还连这个女人正经摸都没摸一下呢。真正是比窦娥还冤了……

  刘红兵想着这次是彻底完蛋了呢。可怎么忆秦娥又突然站了起来,并且“哗”的一下脱掉外衣,露出了一丝不挂的胴体。她静静地对他说:

  “刘红兵,我今晚就想证明给你这个畜生看:我没有被人糟蹋过。我还是处女。我不是你他妈说的婊子!”

  刘红兵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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