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泛出青色,天终于亮了。陆文婷大夫的生命挨过了危急的夜晚,也进到了新的一天。
接班的护士走来,轻轻拉开紧闭了一夜的百叶窗。一股清新的空气和着鸟儿欢乐的鸣叫一齐扑进病房,顿时冲淡了这里浓烈的药味和沉重的气息。黎明给垂危的生命带来了希望。
量体温的护士,送早饭的卫生员,接早班的大夫,川流不息地来了。在床上度过了一夜的病人似乎又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病房里呈现出新的生机。
王小*%头上斜缠着纱布,包着那只经过手术的眼睛,向内科病房的护士苦苦哀求:
"让我去看看陆大夫!就看一眼!"
"不行。陆大夫昨晚上刚抢救过来,谁也不能进去!"
"阿姨!你不知道!她就是给我做手术,才病的呀!叫我去看看吧!我一句话都不说……"
"不行!"护士板起脸来。
"看一眼都不行呀?"王小*%要哭了。这时,她一扭脸,看见张老汉正扶着他的小孙子走过来,忙扑上去叫道:"张大爷,您快跟她说说,她不让进……"
张老汉头上缠着纱布,被王小*%拉到护士面前。他站定了说:
"同志啊!让我们进去瞧一眼吧!"
护士一见,又来了个老大爷,生气地嚷了起来:
"眼科的病人怎么到处乱窜啊!"
"!瞧您说的,怎咋不懂啊!"张老汉的嗓门可小多了。他低声下气地说,"您不知道这内里详情。陆大夫为啥病倒的?就为给我们开刀呀。唉!说实话,我瞧也是瞧不见。我寻思,在她床边站站,也算尽我这点心意。"
这护士心眼儿软,见大爷情真意切,只好耐心劝道:
"不是我不叫你们进去。陆大夫得的是心脏病,不能激动。你们不是为她好吗?你们去了一惊动,对她反而不好。"
"唉!是这个理儿。"张老汉长叹了一口气,在过道长椅子上歪身坐下,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后悔不迭地埋怨自己,"都怪我这老头子,催呀催呀,催个没完,硬挤着要早点动手术。唉!真没想到……这,陆大夫要是有个好歹,这可怎么好啊!"
老汉说着,伤心地低下了头。
孙逸民也赶在上班前来看望陆文婷。他忙忙地走着,不意被王小*%一把拉住。
"孙主任,您是去看陆大夫的吧?"
孙逸民点点头。
"带我进去看看吧!嗯?"
"过些日子吧,现在不行。"
张老汉也闻声站了起来,摸索着拉住孙逸民的袖口说道:
"孙主任,听您的,我们就不进去。可,我有句话,今儿不管您多忙,您得听我把话说完。"
孙逸民用另一只手拍着张老大爷的胳膊说:
"好,您说吧!"
"孙主任!陆大夫可是个好大夫。你们当领导的,可得花本钱给她治啊!您把她救好了,她能救好些人哪!不是有那好药吗?给她吃,别舍不得!我跟人打听,吃那贵重的药得自个儿掏钱。陆大夫拉家带口的,这又一病,她能掏得起吗?医院这么大,能给她掏点不?"
张老汉住了嘴,两手拉着孙逸民,脸向着他,侧过耳朵,期待着回答。
孙逸民为人古板,从不喜怒形于色。但这一次,他被老汉的话打动了,激动地握着老汉的手说:
"我们一定尽一切努力给她治病!"
张老汉似乎才把心放下,又叫过孙子来,摸着他胳膊上的布书包,对孙逸民说:
"给,几个鸡蛋,您能进去,您给她带进去!"
孙逸民忙说:
"这个,不用了。"
张老汉顿时生气了,拉着孙逸民大声说:
"您不拿进去,今儿我就不走!"
孙逸民只好接过一书包鸡蛋,打算等会儿再叫护士给送回去,解释一下。谁知,张老汉却猜到了,又说道:
"孙主任,您要叫人送回来,我可不依您!"
孙逸民无法,只好拿着鸡蛋,直把这一老一小送下楼去。
这时,赵天辉陪着秦波朝内科病房走来。
"赵院长,我是官僚主义,不了解情况,你怎么也不了解情况哟?"秦波边走边说,神情非常激动,"要不是老焦把她认出来,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那一段我也在干校啊!"赵天辉无可奈何地答了一句。
他们进入病房时,孙逸民也走了进来。内科大夫汇报了昨晚的险情和抢救情况。赵天辉又看了看病房记录,点头说:
"要继续密切监视。"
傅家杰见来了这么多人,忙站了起来。秦波根本没有看见他,抢上去就在那张圆凳上坐下说:
"陆大夫,你好一点吗?"
陆文婷双目微启,没有应声。
"焦部长都跟我讲了。"秦波叹息道,"他很感谢你。他本来要亲自来看你,我没让他来。我代表他来看你。你想吃什么,缺什么,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我们帮你解决,不要客气,大家都是革命同志。"
陆文婷闭了闭眼睛。
"你还年轻,要乐观些。对待疾病嘛,既来之,则安之,这……"秦波还想说下去。
一旁的赵天辉拦住她说:
"秦波同志,让病人休息吧,她刚好一点。"
"行,行,你好好休息吧!"秦波一边抬身站起,一边说,"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走出病房,秦波又皱起双眉对赵天辉说:
"赵院长,我可要给你们提个意见呀,像陆大夫这样的人才,怎么平时不关心,让她病成这样呢?中年干部,现在是我们的骨干力量。我的同志哟,要珍惜人才呀!"
"对。"赵天辉答道。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傅家杰小声问孙逸民:
"她是谁?"
孙逸民从镜片上方望着门,皱了皱眉头,答道:
"一个马列主义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