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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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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芳不乐意了,说:“对什么对?!原本长好了的伤疤,又被你给挑开了,鲜血直流。” 贺顿说:“流出东西来了不假,可那不是鲜血,是脓。” 大芳说:“我们纯真的爱情,不许你污蔑。” 贺顿说:“我没有污蔑,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一个你不愿意直面的事实罢了。” 大芳说:“人家都说心理医生是开心果,是让人放松轻快的,你这个人可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诚心怄我吗?”说着就抬起屁股,好像要离身而去的样子。 今天从一开始,就挑起剑拔弩张的气氛,是贺顿思谋了好久才决定采取的。她希望加快步骤,让大芳直面困境。如今看到大芳的反应如此强烈,她不知自己是否走得太快了一些,于是决定放慢步骤,还是跟在大芳后面,她不能超越大芳的步伐。 贺顿说:“我是想帮你。可能太急躁了,对不起。” 大芳说:“对不起倒不必说了,你不能诋毁我的爱情。” 贺顿说:“我的表述让你误会了,我检讨。” 大芳这才平静下来,说:“那我接着说。我上回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在小保姆的房间门口留下了一只拖鞋。”贺顿提醒她。隐隐觉得这像一段评书“且听下回分解”的茬口。 “对,一只拖鞋。我把那只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门前。我不但要让老松知道我知道了,我还要让他知道我没慌,我等着他呢。”大芳说到这里,抬起眼帘,注意着贺顿。贺顿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寒战。 “你害怕了?”大芳明察秋毫。 “是,害怕了。”贺顿不想承认,可她不能不承认。寒战是个叛徒,可耻地出卖了她。 “你怕什么?”大芳来了兴趣。 “我害怕你们将要面对的困境……”贺顿说。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我害怕你的冷静和镇定”。 大芳对回答还算满意,接着说下去:“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看到那只拖鞋回来了,摆在我的床前。和我原来的那只拖鞋配成了一双,也是端端正正,也是整整齐齐。我等着老松说点什么,可他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我居然睡得沉沉的,一点没醒来。 “到了晚上,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夜里加班,不回来了。我说,你放心家里啊?他说,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说,还有另外的一个人在,你就不怕我对她做点什么?老松说,我不怕。因为你不敢。 “这句话气坏了我。天下还有王法没有了?正房还怕了偏房?通奸的理直气壮,受害人反倒要低三下四?反了你! “我找到小茶,说,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我以为这丫头会连声求饶,没想到小茶吐着瓜子皮说,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多虚伪啊。我说,你以为你是谁?没想到她说,你以为你是谁?我说,我是这个家明媒正娶的老婆。小茶说,明媒正娶有什么用?老松早就不爱你了。他是看你可怜,才让我忍气吞声地伺候你,我早就烦了。我说,原来你们早就……小茶道,说了这么半天,就这一句话你还算明白。对啦,我们早就是鸳鸯了。老松还想保护你,让你蒙在鼓里,我可不乐意了。你耳朵够背的了,我像喊口号似的大叫了多少天了,你才听到,让我多费了唾沫。现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打算怎么着吧?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就这样不要脸?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说,好吧,你等着……没想到小茶仰着脸说,我当然等着,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你有什么?又老,又丑,又没本事,不就是从乡下妞变成的老太婆吗!我气的全身像遭了电击,抖个不停。我气的不仅是苟且,要说老松真是贪恋黄花大姑娘,我还能想得通,可我想不通的是他在这个女人面前把我贬得一无是处。我这才知道我在他心中其实是臭狗屎! “弄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也没心思和小茶闹了,主要矛盾不是她。就算没有小茶,也会有小窝头小菠菜什么的,老松才是罪魁祸首。 “等啊等啊,我从来没有那样盼着见到老松。比孟姜女望夫石更望眼欲穿。两天以后,老松回来了。我说,咱们三个谈谈。老松说,何必三个,两人就行。我说,本来就是三个人的事。老松说,是两个人的事。我说,两个人谈不能解决。老松说,这就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和你没关系。我这才恍然大悟,老松说的两个人不包括我。我说,你和她怎么谈?老松说,问她要多少钱。如果不是太贪,我就点给她,让她走人。我说,就这么简单?他说,简单。哪像你们女人想的那么复杂。我说,那我呢?老松说,你那天那样就很好,证明了你的水平。半夜三更在现场你都能冷静,今天如何不能呢?一切交我去摆平。说完,他就找小茶去了。 “我以为要谈很长时间,没想到老松很快就从小茶的房间出来了。我说,说了?他说,说了。我说,说什么了?他说,就说了那些。我说,她说什么了?他说,她什么也没说。我说,不能吧?她能说着呢!老松说,那是对你。对我,她说不出什么。我说,她要的钱多吗?他说,差不多。我说,你给她了?他说,我今天就是带着这些钱回来的。我说,那她怎么着? “正说着,小茶拿着东西走过来,说,叔叔阿姨,我走了。我死死地盯着她。这就是那个当着我的面穷凶极恶的小丫头吗?我说,哦,你走了。她说,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我说,以后你放尊重点,别勾引人家的男人。她点点头说,是,阿姨,我记下了。我说,以后要学着做个正派人,以后……我还要说,被老松一把扯住了,说,又不是你女儿,你还要教导她做人啊?走吧。小茶,以后在街上遇到了,你走你的路,我走我们的桥。我们不认识你。 “小茶走了。我看着我的蓝拖鞋,觉得它一定是妖怪变的,让我受这一茬折磨。我问老松,那钱你是哪儿来的?存折不都在我手里吗?想不到你还存了这么一大笔私房钱! “老松说,钱是我找一个哥们儿要的。我以前帮过他,他一直想报答我,我就找他去了。所以,这事是我用自己的劳动摆平的,你没受损失。 “这件事之后,我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创伤。我弄不明白这个和我同床共枕多少年,有了一个俊美女儿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想不明白,就开始肚子疼。后来到医院一检查,说是慢性盲肠炎急性发作。我就把盲肠给割了。医生打开肚子一看,说粘连得相当严重,要是公差或是旅游,在外面犯了病,就有可能烂穿,大出血就一命呜呼了。 “我这一病,大松吓坏了,问我是不是被他气病的?我说当然是了。我说,你们是不是背地里咒过我,要不然我好端端地为什么就赶上了这样的重病,开肠破肚。他赌咒发誓说自己是逢场作戏绝没有真情投入,说夫妻还是结发的好,半路上的感情都只是动物本能,算不得真的。那一段时间,老松对我特别好,我被宠爱着,像个老公主。我想,这个盲肠烂得值,挽救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就原谅他了。 “后来,我还做过其他的手术,肚子里头的零件摘除过胆、摘除过一个肾脏,还有脾脏,胃只剩下一半了,阑尾当然是早就割了,最近我正打算把肺也切掉一个尖……” 天啊!贺顿下意识地伸出巴掌,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嘴唇。如果有针线,她情愿把舌头缝住,以防自己一不小心叫出声来。这个女人还算女人吗?她仅仅是一个皮囊,是一个空水壶,是一个被虫子蛀空了的豆壳! 时间到。 贺顿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感觉如何?” 大芳明白这就是结束的前奏语,意犹未尽地说:“我这话匣子才刚打开。” 贺顿说:“今天不是你需要休息,是我需要休息。” 大芳得意地说:“能把心理医生吓住,哈!真没想到。看来,我的经历的确非同寻常。好吧,今天我就照顾照顾你,咱们就到这里吧。” 反客为主。双方告辞的时候,大芳说:“我的心情比进来的时候要好。” 大芳走了之后,柏万福说:“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贺顿说:“我也不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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