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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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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顿回答:“还行。” 柏万福说:“还行是怎么回事?” 贺顿说:“就是基本上还可以。” 柏万福说:“人家给钱了吗?我看那个女的挺刁的,不是个善茬。” 贺顿说:“不许这样随便议论人。而且你以后在街上要是看到这个女人,就假装不认识。” 柏万福说:“为什么呀?还跟参加了地下党似的。” 贺顿说:“这是工作需要。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子弟。” 柏万福说:“好好,就依着你。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贺顿说:“什么问题啊?” 柏万福说:“她给钱了吗?” 贺顿说:“给了。” 柏万福说:“在哪里放着呢?” 贺顿说:“你什么意思啊?查我的账?还是要收缴家库?” 柏万福说:“我就是想看看,像你这样坐着跟人家聊,就能挣钱吗?而且据我在门外偷听的结果,基本上一直是她在说,你说得很少。就这样,她还付给你钱,这不是傻×吗?也许她给你的是假钞。” 贺顿哭笑不得,说:“你心地黑暗。”说着拉开抽屉,说:“看看吧,是不是真的钱?” 柏万福拿出钱来,抖动检查,特别是大钞,又是透视抻拉又是在耳边呼呼扇风,贺顿笑起来,说:“就算原本是真钞,也得叫你给晃悠散了。” 柏万福郑重地把钱收起来,说:“媳妇,我佩服你。” 贺顿说:“佩服我能挣出钱来?” 柏万福说:“不单单是这个。谁不佩服能挣钱的人呢?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想原来我也是个好学上进有尊严的人,但厂子垮了,这不是我的责任,可我就变得好像是个废人了。我佩服你能让别人觉得把钱给你值得,这就是你的能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把心里话说给你,还给你钱,这不是天大的本事吗!” 贺顿被柏万福说得心热,木讷的男人居然能理解自己的工作,她说:“你愿意帮助我吗?” 柏万福不乐意了,说:“瞧你说的,好像我以前不帮助你似的!” 贺顿说:“愿意就说愿意,不乐意就算了。” 柏万福忙说:“当然乐意了。” 贺顿说:“我以前让你帮忙的都是买瓷砖修电灯之类的粗活,今后想发展你干点细活。” 贺顿以为柏万福听了这话受宠若惊,不想柏万福很为难地说:“要是这样,我恐怕帮不了你。” 贺顿说:“刚还说要同舟共济呢,真要你帮忙就拿糖。” 柏万福说:“天地良心,哪里是拿糖!我是怕干不好,辱没了你的名声。” 贺顿说:“名声咱们一起创。你就大胆地向前走。通过今天的实践,我发现除了心理师以外,辅助工作的人也很重要。比如,平时要有人守着电话,最好是两班倒,这样人家来咨询的时候,咱们就能保证时时有人。再有,要有人前台接待,不能让心理师一开始就抛头露面,要保持一定的权威感神秘感,一旦隆重相见,更有治疗效力。最后收钱这个步骤,不能让心理师经手。不然来访者很容易觉得你利欲熏心,对以后的治疗不利。还有……”贺顿说得兴起,柏万福赶忙打断她的话,说:“慢着慢着,先告一段落。我可记不住那么多。你前头讲的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咱倒着捋。先从最后说的这项开始,不就是交代我收钱吗,这太简单也太让人快活了,我乐意干。” 贺顿说:“你负责收钱可不能像刚才那样,把钱翻来倒去恨不能看出血来。知道的明白你是在查验伪钞,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贪婪和不相信人。” 柏万福说:“好了,媳妇,这点策略我还是懂的。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丢了你的脸。如何前台接待,你可能要教教我。再有就是接电话的事,你也得传授。” 贺顿说:“这好办,我如何接电话,你就在一边看着。熟能生巧。” 柏万福说:“这要是在工厂,叫做学徒。” 贺顿说:“学徒工是不是要给师傅交钱?” 柏万福说:“你说的那是旧社会,新社会不用给师傅交钱,还发生活费。但是,头还是要磕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贺顿说:“磕头的事就免了,但徒弟给师傅端个茶送个水的,一定不能少。” 柏万福说:“这你放心。以后凡是在这诊所之内,我就给你端茶倒水。不过,要是回了楼上,你还得给我端茶倒水。咱也得让老妈看看,不是气管炎。” 两个人说笑了一番,电话响起,又有人来咨询。贺顿一五一十地解说,柏万福洗耳恭听,努力学习。 贺顿打完了电话,在明亮的灯光下,打量柏万福,说:“你得换换外包装。” 柏万福抻抻抹布似的外衣说:“咋啦?这不挺好?纯棉的。” 贺顿说:“太无产阶级了。心理这事现阶段还是有钱的人来得多。做男接待,得洗心革面,中规中矩。” 柏万福手足无措地说:“这我就不知道如何打扮自己了。” 第十二章 我需要膀大腰圆长得像鲁智深的心理师 我需要膀大腰圆长得像鲁智深的心理师 贺顿相中了一套藏蓝色的西服,还有配套的红色条纹领带和隐格衬衣。柏万福虽然瘦弱,骨头架子还很匀称,好衣服一上身,人立马就精神起来。 “像个银行职员。”他自己说。 “当然了,这叫证券蓝。”贺顿说。 “心理所也不是储蓄所。”柏万福提出异议,其实是心疼钱。这套衣服,可能比他有史以来穿过的所有衣服的总和还贵。 “来的人,多半是有身份有头脸的人,你也要旗鼓相当。” 柏万福摸着价签说:“要不咱们再走走,货比三家?” 贺顿说:“耽误不起那么多时间。诊所现在是空城计,来了电话,无人应答。” 柏万福说:“就算是有人应答,也不见得能成就一笔业务。基本上是无用功,工厂管这叫废品。” 贺顿说:“这可跟工厂不一样。虽说没有成交,可人家知道了有这样一家机构,知道这家诊所时时刻刻有人值守,这就是口碑。日后他有了问题,也许就能想起咱。” 柏万福说:“不就是证券蓝吗?访访有没有便宜点的?人家也不会扒拉着我的脖领子看商标,大体上像那回事就行了。” 贺顿说:“不成。一分钱一分货。” 柏万福说:“那你这个公司给我报销西服钱吗?” 贺顿说:“想得美。” 柏万福说:“这可是工作服。除了到诊所上班穿这套衣服,别的场合我敢穿吗?要是叫原来厂子里的弟兄们看到了,还不得成群结伙地找我借钱?” 贺顿说:“你就是把它当成了工作服,也不能报销。再说,里出外进花的还不都是我借来的钱?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 柏万福说:“舍下的孩子快有一个幼儿园了,套下的狼崽子屈指可数。” 贺顿说:“时候不早了。交钱走。” 两人回了诊所,录音电话上显示有几个人来过电话,打开一听,都没有留言。打电话的人都心中惴惴,面对机器,不愿倾诉。串串忙音,好像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小兽的脚印,你知道它走过,却捉不到它。 柏万福说:“咱这是守株待兔。” 贺顿说:“也不能扯开嗓子大张旗鼓地到街面上吆喝,那是磨剪子。” 柏万福说:“外国怎么招徕顾客?” 贺顿说:“刚开始也是没人来,后来不断宣传,大家知道了心理健康也需要别人帮助,慢慢就成了习惯。” 柏万福说:“用了多久?” 贺顿说:“资料上说美国用了二十年。” 柏万福说:“乖乖,中国最少要用四十年。” 贺顿有些奇怪,说:“凭什么这么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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