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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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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正是如此。这四峰骆驼,正在我们边防站饲养,我们给它们饮很好的甜水。正如我们双方面临的沙漠同样无情,甜水对我们十分宝贵。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大的磅称,否则可以用事实证明,这四峰骆驼的体重,比我们捡到它们时,一定增加了一些。 (男军人谈这些很诙谐幽默的话时,脸上的肌肉却很紧张,不象是即兴作答,却象背诵文章。) 我方:你是说,四峰骆驼是你们捡的? (龙站长,反问得好!逼着他们把谎话再重复一遍,这样,容易找到缺口。) 对方:如果不是捡的,难道说我们还会有其它得到它们的方式吗?! (他们很巧妙,甚至可以说很狡猾!他们用一个反问句式,把判断以至回答的责任和道义,都强行抛给了我们。龙站长,你可要小心!) 我方:…… (龙站长略为沉吟,停顿使后面的话更加沉稳有力。) 我方:骆驼的主人,可以很清楚确切地指出,在什么地点什么时间由什么人把他的骆驼强行夺走。你们是否有兴趣会见这位老人? (很好!这是一枚重型炮弹,直接命中目标。且看他们如何回答吧!) 对方:…… (这是一段过于长久的沉默。如果说刚才龙站长的沉吟是策略和思忖,他们的这次沉默则是无以答对的表现。) 对方:我的父辈也是牧民,我深知骆驼对于牧民意味着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离题太远了吧!对方站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讲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很动感情。) 对方:对那位曾经丢失骆驼的老人,我表示深深的同情,现在骆驼找到了,我同他一样感到高兴。至于丢失的方式,我以为已没有追究它的意义。也许是走失,也许是被风暴刮过去的。重要的是它们已经找到,就要回到主人的身边。这是值得庆幸的。 (女翻译译到这里,灿然一笑,下面增添的显然是她个人的发言:“比如我丢失了钱包,后来又找到了。我立刻要做的事,是清点一下是否少了钱,当然,还有我的名贵口红……至于是怎么丢的,是在商店还是地铁车站,我想,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和口红都在。我们虽然国籍不同,但在这一点上,我想人类的心应该相通。”) 空气中弥漫起沙葱爆炒肉的香味。 双方就骆驼的交接议定了具体细节。 秦帅北觉得桂兰很出色。平日里他的烹调技术并不见甚高,但此刻飘来的香气的确很撩人。 “请留下共进便饭。”龙凤虎站起来发出邀请。 “多谢了。站中还有许多公务,再会。”对方站长婉辞。 两国军人一同走出会晤室。 龙凤虎看到一幅令人惊讶的情景。默默——全站人钟爱的哑姑娘,居然同德国黑犬一见钟情,互相嬉戏,德国狼犬鼻子里吹拂着热气,象黑缎子一样的皮毛,在阳光下,反射出近乎墨绿的色泽。 秦帅北尾随大家,途经默默身边,不动声色地用脚狠狠碾了默默一下。默默象被人突然刺中一刀,倏地跳到一侧。因为它不会叫,寒暄的人们并未觉到多少异常。 但凶狠的德军犬,从喉咙里发出极深沉的吟唤。它用猛兽所能具有的最温柔的目光,抚摸着美丽如红绸的默默:他是你的主人吗?他为什么这样凶恶。 默默退缩了几步。但德国军犬身上散发的奇异气息,象一条无形的锁链在不断抽紧,它无法抑制地又走向德国军犬。 秦帅北怒火中烧。一向温顺善解人意的默默,今天太给他,给中国军人丢脸了!他运足劲,一脚踢在默默的小腹上。默默全无防备,象一个栗色的火球被踢得滚动起来。 空气中有狗毛在盘旋。人们都回头,注意到这一事件。 默默蹲在地上,舔着自己受伤的痛处,用围棋子一样晶莹的黑眼珠,怨艾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纯种德国狼犬的黑毛,象野草一样狂乱地竖立起来。但它弄不清自己心爱的姑娘同这个恶狠狠的人是什么关系。尖利的牙齿在齿腔里酸痛,它却不敢贸然冲上去。 人们注意了一会,两只狗都象泥塑一样呆卧,秦帅北脸上也不动声色。大家便又向前走去。 秦帅北想默默总算在最后关头没有背叛他。就象默默永远记住了喀喇泉,纵然渴死,也不能去喝。 中国军人们都很开心。他们美丽而骄傲的红毛狗,象一位不可一世的公主,翩然而去。 穿墨绿呢裙的女人,脸色象蜡一样苍白。她对秦帅北说:“我不知道您的官衔,但您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您是我所见过的中国军人里,最潇洒的一位,虽然,您不够人道。”说罢,携着狼犬,扬长而去。苏式吉普又同来时一样,甩着大弧度圆环,向北奔逝。 秦帅北和龙凤虎沿着辙印缓行。他们象品尝一顿佳肴,仔细回味着会晤时每一句对话。 “那女人肯定负有特殊使命。”秦帅北说。 “你怎么知道?”龙凤虎也有此想法,但他愿意听旁人从另外角度证实这一猜测。 “那女人提到地铁。他们国家是没有地铁的,只有在更北方………” 龙凤虎点点头。他没有注意地铁,但他注意到对方站长对那女人的敬畏。在军队里,能使一个男人对女人发生敬畏的东西,只有军阶和使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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