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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疯完了,混世魔王手上的疼痛上来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混世魔王把自己的手放在火上烤的时候并不疼,相反,有些振奋,十分地清醒,是那种接近于“解决了”的快慰。现在反而不行了,疼得要命,伤口上冒出了火焰。肉的芳香还在空中缭绕,是致命的诱惑,叫人馋。就是想吃点什么,什么都行。混世魔王忍住痛,说:“端方,你把我的床板掀起来,床底下有好东西。”端方有些不明就里,还在那里犹豫。混世魔王急了,大声说:“你快点!”端方只好摸着黑,把混世魔王的床板拆了,摸出了一只坛子。坛口是用塑料薄膜封好了的。混世魔王说:“端到灶台那边去。”端方照办,端了过去。混世魔王说:“打开来。”端方就打开来。伸进去一摸,是肉。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肉。一定是咸肉。端方在黑暗中笑了,手指头在坛子里也笑了。端方都看见自己的笑容了。混世魔王说:“点上火,我们解解馋!”端方掏出火柴,划过了,点上稻草。炉膛里亮堂了,端方的脸上也亮堂了,暖洋洋的,光芒万丈。端方拿过烧火钳,拽过坛子,把坛子里的东西掏出来,送到炉膛的门口一看,可不是肉么?是肉,真的是肉。端方十分麻利地把一小块一小块的肉穿在了火钳上,送到了炉膛里。只是一会儿,炉膛里肉的香味传出来了。这一股子香味是一只大舌头,足足有八尺长,在端方的身上舔。从上到下舔,从下到上舔。越舔越舒坦。端方把肉烤好了,撒上一点盐,首先送到了混世魔王的面前。混世魔王已经把门关上了,说:“你先吃。”这怎么可以。端方客客气气地说:“你先吃。”混世魔王也就不客气了,拽下来一块,丢在了嘴里。端方同样拽下来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舌头上。一嚼,香了。越嚼越香。最动人的是那些骨头,小小的,短短的,关键是,酥酥的,牙齿一碰就碎,有悠长的回味,格外的诱人。端方伸长了脖子咽下去一口,问:“是喜鹊还是斑鸠?”混世魔王一边咀嚼一边闭上了眼睛,说:“都不是。”端方吧唧吧唧的,说话的速度快了,肯定地说:“不是麻雀。麻雀没这么大。不会是燕子吧?”混世魔王冷不丁地冒出了三个字:“是老鼠。”

  端方停下来了。猛然停下来了。停止了咀嚼,停止了说话。连眼睛都停止了眨巴。端方的胃一下子收紧了,提了上来,仿佛被两只手握住了,挤了一下。一下子冲到了嗓子眼,在那里磨蹭。眼见得就要冒出来,有了喷薄的危险性。端方收了一口气,立即稳住自己,把持住了,憋足了力气,一点一点地往下摁。如此反复了三四回,端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他把嗓子眼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了肚子。端方对自己说:“他奶奶的,别人能吃,我凭什么不能吃?凭什么?没道理。”端方从火钳上又取下来一块,送到了嘴里。混世魔王说:“好吃吧?”端方说:“好吃。”混世魔王说:“你可别告诉别人。”端方说:“当然。”混世魔王说:“你只要告诉了别人,呼啦一下就没了。我们就再也吃不成了。”端方笑笑,说:“那是。”

  “你说,吴蔓玲会不会放你一马?”混世魔王突然又把话题扯回来了。

  “你是说,她会不会答应我去当兵?”

  混世魔王说:“是。”

  端方在这一个晚上已经不像端方了,因为忧伤,他变得出奇的亢奋。他用那种豪迈的口气说:“不放?她要是不放,我就操了她。你看我敢不敢。”其实呢,也就是吹吹牛,随口一说罢了。

  第十九章

  深夜一点,也可能是两点,这个说不好,混世魔王起床了。其实混世魔王一直都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翻过来又覆过去。第一是疼,第二是气。有了这两点这个觉就没法再睡了。睡不进去就起来。混世魔王起来了,重新点上灯,就那么坐在床沿,两条腿悬在半空,慢慢地晃悠,而双眼是茫然的,不知道要往哪里看才好。只好盯着小油灯,发愣。就这么愣了好半天,混世魔王突然想小个便。话题到了小便这儿就不能不说厕所了,混世魔王的厕所有意思了。他的厕所有两个,一个是“大”的,在外头。一个是“小”的,就在墙上。混世魔王懒,人一懒就会发明,就会创造,就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办法。就说夜里头起夜,混世魔王开动了他的脑筋,他在床头的墙上掏了一个洞,然后,准备了一根空心的竹子。要小便了,他就把墙上的砖头取下来,把竹管子塞进洞里,然后,把自己的鸡巴放到竹管子里去。一边尿,一边睡,风吹雨打都不怕。尿完了,再用砖头把墙上的洞给堵上,这一来屋子里就没有气味了。这样的厕所多好?又干净,又方便。因为鸡巴套在竹管子里头,还有一种说不出来路的快慰。你要是不懒,你八辈子都想不出这样的好方法。

  混世魔王把他的家伙塞进了竹管,挺起了肚子,哗啦啦地尿。尿完了,打了一个寒噤,并没有立即收手,而是可怜起裤裆里的小兄弟来了。说起来小兄弟也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可是,一直躲在裤裆里,该去的地方一次都没有去过,也真是委屈了它。混世魔王就这么望着自己的小兄弟,盯着看,越看越难过。到后来不知道是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小兄弟了。混世魔王是知道的,只要不离开王家庄,他的小兄弟就永远不会有希望。这么一想就觉得小兄弟和自己一样,都白活了,一点盼头都没有。混世魔王就用手去摸摸它,向它表示对不起。刚摸了几下,事态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小兄弟却没头没脑地乐观起来了,还兴高采烈。眼见得大了,硬了。笔直的。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不是当家人,不知柴米贵。你也太盲目、太幼稚了。都这样了,你还摇头晃脑地做什么?

  混世魔王一口吹灭了小油灯,重新钻进了被窝。不管它了。可小兄弟就是挺立在那里,都成了小钢炮了。连个敌人都没有,你杀气腾腾的有什么意思?你就闹去吧你。混世魔王不理他了。可小兄弟硬得厉害,硌得慌,这个觉还真的没法睡了。混世魔王只能再一次起来,拖上鞋,黑洞洞地在床边彷徨。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了七八趟,形势严峻起来了,混世魔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出现了十分致命的问题,有电。在四处窜。只是一会儿,混世魔王就被点着了,欲火中烧。是的,欲火中烧。混世魔王一把抓住了自己,用力搓。他要亲手解决这个问题。让它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

  不能说混世魔王不努力,混世魔王努力了,甚至可以说,尽力了,然而,不行。出不来。就是出不来。这一来麻烦了,越急越不行。混世魔王来到了墙边,摸过竹管,小兄弟一下子就顶了进去。他要用这种别致的方式让自己“尿”。只许成,不许败。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小兄弟的四周,有节奏地、有弹性地往前顶,既耐心,又凶狠。竹管蹭破了他的皮肤,他感到了疼。但这种疼是有质量的,是那种有追求的疼。特别的需要,特别的渴望。混世魔王想,就把这个竹管看成吴蔓玲吧,就是吴蔓玲了。他混世魔王就是要操了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端方说得对,我就操了她!你看我敢不敢!我还不信了我!

  端方的话是灯塔,是火炬,是太阳。混世魔王突然被端方的话照亮了。混世魔王停止努力,愣在了那里。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不到大队部去?为什么不来真的?真的好。真的一定比竹管子好。怕什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混世魔王从竹管子里头抽出自己,他为自己的大胆决定而欢欣鼓舞。这将是史无前例的壮举。想都不敢想的。混世魔王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昂扬了。同时也镇定了。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了尊严,体面得很。是那种瞧得起自己才有的稳重。混世魔王披上了大衣,用肩膀扛了几下。虽然不能去当兵,但在气质上,他已经参军了。他是一个战士。也可以说,他是一个镇定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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