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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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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留宗正寺,就是等同监禁了。 黄梓瑕又问:“那么,公公今日出现在香积寺后山,时候如此凑巧,不知又是为何而刚好在那里?” “说来凑巧,本来今日神策全军休息,但在中午时忽然接圣上之命,说有朝臣凌晨到香积寺抢头香时,听到一人踪迹,貌似鄂王。他已火速命身边人去护卫,但考虑到他失踪时的情形,又让神策军立即出发去接他进宫,务求——不要让人伤及他。” 王宗实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个冰凉的笑意,说道:“皇上圣明,可惜我终究还是负了所托,无法自夔王手下救得鄂王。” 黄梓瑕默然向他一拜,说:“多谢公公多日来收留,夔王是我恩人,如今恩人有难,我想或许该回去帮他。” “他如今已经身陷宗正寺,你又如何帮他?你以为群龙无首的夔王府,还有人能助你调查此事吗?”王宗实说着,缓缓站起,走到她的身边,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她,不再说话。 黄梓瑕默然抿唇,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她如今,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去救李舒白。许久,她终于虚弱开口,说:“还请公公明示,教我如何报恩。” “我说了,我很欣赏你——在我看来,与你相同年纪的那些所谓青年才俊,甚至王蕴,都抵不过半个你,”王宗实低头端详着她,看着她沉默的侧面,摇头道,“若你能成为王家人,则是我王家之幸。” 黄梓瑕一动不动地站着,默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当然了,你出尔反尔,答应会考虑作王家媳妇,又跑去与夔王搅在一处,这让我觉得很不高兴。” 黄梓瑕终于开口说道:“我只是答应考虑,并未答应此事。” “呵,跟我玩这种小心思,终究无济于事,”王宗实冷笑着,负手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初悬的灯笼,慢悠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避无可避,“现在给我一个确定的回答吧,究竟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夔王去死,还是愿意为我王家所用,让王家助你去帮夔王一把?” 黄梓瑕思忖着,许久,才问:“这背后的势力如此庞大,王家,真的能助夔王一臂之力吗?” “这个,得看你,不能看我们,”王宗实的目光定在窗外,没有转头看她,语气也仿如自言自语,“我只能答应,帮你介入此案,给你查访的机会。” 黄梓瑕站在堂中,在这样的孤夜,寒灯照在她的身上,将她身影拉得细长。 也只有这支离的影子伴着她了。她如今在天下,孤身孑立,旁顾无人,又如何抗击面前巨大的风暴? 她只是一介女子,在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前,唯有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她眼中忽然涌上虚弱的眼泪,在这样的寒夜,她无法制止身体的颤抖,她知道自己面临的深渊,那上面唯有一层至薄的冰面,她一动便是身坠其中,再无复还的机会。 可坠在深渊中的那个人,是李舒白。 纵万千人阻拦,纵前方血途历历,纵然她明知自己将被这巨大力量卷入其中,化为齑粉,她也得走这一遭。 她向着王宗实的背影敛衽为礼,缓缓下拜,低声说:“多谢王公公。” 王宗实回头看她,问:“如何?” “我会认真考虑此事,请王公公允我数日时间,”她轻轻摇头,声音哽咽,眼中那层水汽让她眼圈通红,但她却始终坚持地不让里面的泪水落下来,“待王蕴回来,我会给他一个答复。” 她跟着王蕴来到此处,原本只是想借王家的力量涉入此案。然而事到如今,她竟无法再撇清自己,也恐怕无力再去抗拒。即使她如此希望自己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牵住的是自己想牵的那只手,可如今临到她头上的这些暴风骤雨,她终究无法再支撑。 她默然向他行礼,王宗实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回过头来,说:“随你。你尽可继续在此处居住,若有任何需要,可来找我。” 王宗实离开后,黄梓瑕一个人独立室内。周围都是死寂,唯有王宗实送给她的那对阿伽什涅,还在水晶瓶中游曳,搅动水波粼粼。些微的波光在她眼中晃动,映衬着她心中的动荡,无法平息。 似是无法承受这种诡异波动,她走出王宅,外面寒夜星空璀璨冰凉。她仰头看向高不可攀的这些星斗,天河静寂,铺陈在九天之上。人间天上这么广袤,她独自存活在这世间,只仗着胸口这一股灼热气息。 她用力握紧双拳,任凭指甲深深嵌进自己的掌心,微微疼痛。 她一路向东而去,毫不犹豫。 穿过无数热闹繁华人声鼎沸,走到门户紧闭的夔王府门前,她抬手叩响了门扉。 里面传来门房的声音:“是……哪位?” “刘叔,是我,杨崇古。”黄梓瑕提高了声音说。 “哦!你回来了!”里面的声音顿时响了三分,立即便有人开了小门,刘叔等一群人都在门房之中,正在围炉说话,人人脸上都满是惊疑不安。 刘叔把门一把关上,焦急地问:“黄姑娘,你可听说了,王爷如今进了宗正寺!” “我知道,鄂王之死牵连到了王爷。”屋内紧闭,火炉的热气让她觉得虚弱,她许久未曾进食,今日又遭逢剧变,如今被热气一熏,她才发觉自己又饿又累,几乎站不住了。她接过刘叔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问:“我来找景翌的,他在吗?” 王府之中,经由蜀地那一场埋伏后,李舒白身边可用的人已散去不少,又在成都府经由那一场大火,景毓也殁在其中。王府丞已老,退居府外,如今得力的,唯有景翌和景恒。 他们三人在一起,黄梓瑕将今日之事和他们详细说了一下。 景翌说道:“如今夔王已入宗正寺,神威、神武军我们无法调动,相当于外援已断,王府虽配备着上百仪仗府兵,但又何足成事?已成孤军了。” 景恒点头,又说:“朝中与王爷交好之人,远不在少数,尤其是经王爷手提拔起来的那一批人,绝对不会坐视,毕竟夔王府的起落牵涉到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我们若去寻求,必有响应。” 黄梓瑕缓缓摇头道:“然而,如今王爷的罪名,实在太过骇人,就算朝臣们联名上书,可杀害亲弟、意图谋逆的罪名,又如何能保得下?” 景恒哀叹着托住自己的头,说:“是啊,别的都好说,可如今是鄂王殿下出头直指咱王爷,鄂王殿下素来与王爷交好,他说的话,最有说服力了。而偏巧他临死前王爷又在身边,这事可真是……百口莫辩啊!” 景翌则压低声音问黄梓瑕:“鄂王临死前,真的亲口说王爷杀了他?” 黄梓瑕点一下头,默不作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景翌皱眉无语。 黄梓瑕摇头不语,她又能说什么,如今京中所有一切传言都无可辩驳,知道鄂王李润是自尽的人,唯有她与李舒白,可谁能相信他们?谁会相信鄂王竟以死来诬陷夔王?谁又能接受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恐怕,就连景翌和景恒,也不敢彻底相信这样的事情。 黄梓瑕转换了话题,说道:“此事内中情由,我们根本无从知晓,如今鄂王已薨,也毫无线索可供摸索。依我看来,我们不如从另一个方面下手。” 景恒瞄着她,有气无力地问:“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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