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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一想到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她赶紧跳起来,首先拿布条把自己的胸裹得严实,然后挑一件窄袖的衣服穿了,跑到院子里去活动筋骨。

  夔王府的夏日清晨,一路女贞子花盛开,白色的花朵铺满一地,青涩的香气暗暗蔓延。

  经过马厩的时候,想起什么,又赶紧跑到管马的王伯身边:“王伯,我今天要借用一下那拂沙,可以吗?”

  “行啊,王爷说这匹马就归你了,你随时可以骑出去。”

  “太好啦!多谢王伯了!”她开心地跳起来,却听到旁边的涤恶重重打了个响鼻,凑头到她面前看着她。

  黄梓瑕怕它的鼻涕喷到自己,赶紧抬手按住它的鼻子,又心觉不对。面前涤恶那双硕大乌黑的眼睛中,倒映着她身后的晴天白云,也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颀长挺拔,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战战兢兢地回头:“王爷。”

  李舒白站在她身后三步之远,神情平淡:“一大早去哪儿?”

  “去……去和京城防卫司打一场马球。”她压根儿不敢欺骗面前这个人。今天这场马球一打,李舒白还能不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还要靠着他带她去蜀地呢,瞒着他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

  “京城防卫司……王蕴?”他微微挑眉。

  “嗯,周子秦拉了昭王鄂王过来,我们组一队,和王蕴打一场。”至于张行英,还是先隐瞒再说。

  李舒白最近忙得很,他身兼数职,朝中事务繁多,哪有那么多时间管她,所以只“嗯”了一声,便牵过涤恶,飞身上马。

  黄梓瑕松了一口气,正去解那拂沙,李舒白又回转马头,居高临下看着她说:“京城防卫司那一群年轻人,向来没轻没重,论起击鞠的粗野是京城有名的。”

  黄梓瑕点头,还在揣摩他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他低而仓促地说:“你……小心留神,别伤到自己了。”

  “哦。”她点头,有点心虚地抬头看他。

  “免得你若是受伤,行程便要推迟了。”他丢下一句解释,然后拨转马头,马上就离去了。

  留下黄梓瑕牵着那拂沙慢慢走过女贞子开遍的青砖路,忽然之间有点心虚的感觉。

  等她骑着那拂沙赶到马球场时,发现张行英已经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场边了。

  “张二哥。”她跳下马,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你没有熟悉的马呀?”

  “我家怎么可能买得起马呢?”张行英不好意思地说,“所以,其实我平时也没怎么打过马球,技艺很生疏。”

  “没事,这回我们拉来了昭王和鄂王,京城防卫司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怀着顾忌,我们的胜算还是不小的。”黄梓瑕安慰他说。

  “嗯,总之,多谢你和子秦兄了。”张行英凝望着她说。

  黄梓瑕挥挥手:“没啥,我们不会让你回端瑞堂受气的。”

  “就是嘛,今天非得把你弄进防卫司,然后到端瑞堂气死那个老头。”身后传来周子秦的声音。他手里牵着自己的马,拍了拍马颈,“小瑕,打个招呼。”

  那匹马立即很乖地向他们点头致意。

  黄梓瑕听到那个名字,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小瑕?”

  “对啊,黄梓瑕的瑕。”周子秦深情地摸着马头说。

  黄梓瑕和张行英默默对望一眼,都看见了彼此脸上无语的表情。

  四 如风如龙

  旭日东升,夏日的阳光刚一出来就给长安带来了炎热。

  京城防卫司来了百余人,除了都尉王蕴之外,徐丛云等几个队长、司中大部分人都来了,还有驸马韦保衡居然也在。

  王蕴看着他们这边,笑着过来问:“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吗?咦,只有两匹马,那可怎么凑一队马队?”

  他笑容温和,可黄梓瑕怎么瞧他怎么觉得不自在。明知道他讨厌自己,甚至可能是恨自己,但表面上却还这样轻松愉悦,这种人,是她最怵的对象。

  周子秦却对着王蕴笑道:“急什么啊,还有两个人,待会儿过来时,你一定看到就会认输了。”

  “哦……”王蕴瞧了黄梓瑕一眼,问,“难道是夔王爷?”

  周子秦眨眨眼:“不是,但也足以震到你了。”

  “那我拭目以待了。”王蕴笑道,转身回到自己那边的位置上。周子秦一眼看到驸马韦保衡正在擦拭自己手中的一根球杆,不由得“哎呀”了一声,说:“不会吧,王蕴太狠了!”

  “怎么了?”黄梓瑕问。

  “韦保衡居然要上场!”

  “驸马击鞠很厉害吗?”

  “岂止厉害!当初要不是他在大明宫元日的一场击鞠赛中大放异彩,一个人控制了整场比赛,力挫吐蕃五大击鞠高手,又怎么会被皇上赞赏,被同昌公主看上呢?”

  “太狠了……”黄梓瑕看看周子秦那匹温顺无比的“小瑕”,看看连马都没有的张行英,再看看自己纤细的手腕,不由得觉得这场球真是堪忧。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击鞠场外传来一阵山呼万岁的声音,竟是皇帝带着郭淑妃和同昌公主到来了。

  皇帝穿着玄色常服,面容上堆满笑意,与女儿同昌公主说说笑笑地走到场边。宫人们迅速陈设好了御座,郭淑妃十分温柔体贴,亲手为皇帝陈设瓜果点心,因怕沙尘,又亲自盖上锦罩。

  郭淑妃年纪与皇帝差不多,但因常年保养得宜,依然雪肤花貌,看起来如珍珠般丰腴莹润,极有风韵。

  同昌公主的眉眼与郭淑妃十分相像,但轮廓较硬,显得五官比她母亲单薄,虽然与皇帝言笑晏晏,眉目欢愉,却依然掩不住本身那种锐利而脆弱的美,仿佛易折的冰凌。

  皇帝落座后,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笑道:“听说七弟九弟你们要来一场击鞠比赛,朕赶紧就过来了啊!这可是一场难得的盛事,不容错过。”

  大唐皇帝几乎个个喜爱击鞠,当年穆宗皇帝年仅三十,因为在击鞠时被打球供奉误击头部,以至于三十岁便中风驾崩。继任的敬宗皇帝又因沉迷于击鞠,年仅十八岁便被宦官谋害。但击鞠风潮在皇室中依然有增无减,皇帝虽然不太擅长击鞠,但却极爱观看,尤其是今日还有皇亲国戚参与,更是让他连朝政都丢下了,前来观赏。

  众人向皇上行礼见过。不知道是不是黄梓瑕太过敏感,她总觉得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笑容略显僵硬。

  或许,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想起来身在太极宫的王皇后吧。

  等皇帝坐定,昭王与鄂王并辔而行,在众人的簇拥中骑马进来了。王蕴的看见他们向黄梓瑕等走去,顿时知道了他们请来的帮手是谁。但他神情如常,似乎毫不介意,只笑着从那边过来,与两位王爷见过,一番寒暄客套,举止落落大方,连看见他们的惊喜都表现得分寸极佳。

  黄梓瑕只能默然给自己的那拂沙喂马料。

  周子秦脸皮最厚,见两位王爷也没有多余的替换马匹,便直接对王蕴说:“王兄,跟你商量个事情吧,我们这边缺一匹马,不如你们借我们一匹?”

  京城防卫司的人暗地嗤笑,毕竟,临到比赛才向对方借马的事情,估计是古往今来第一遭。

  王蕴却毫不介意,一派光风霁月的坦然,抬手向后示意:“我们带了十余匹马过来,子秦你看上哪一匹,尽管挑走。”

  周子秦也毫不客气,一指驸马韦保衡身边的那匹栗色高头大马,说:“就那匹吧!”

  韦保衡笑道:“子秦,你简直是个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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