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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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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宁可让他恨,也不可让他悔。 李俶深吁一口气,有种痛楚由肺腑肝肠慢慢升腾上来。一点一点加深,愈来愈不可扼制,升腾至脑中,竟转为仿若要沸腾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却只能从齿间挤出四个字:“很好,很好。” “哈哈哈,”默延啜仰天长笑,满面赞许之色:“好,这才是沈珍珠!”一语既毕,左手握住沈珍珠手臂,朗声道:“我们走!” “且慢!”李俶面色阴沉,左手解开外袍束带随手往旁一掷:“可汗要带走我的人,总需给本王一个交代,何妨你我战个百来回合,至死方休?” 默延啜停步,点头道:“殿下所说有理,咱们该以男人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李俶脚尖一提,那柄被掷落的宝剑回至手中:“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语落,蓦的一弹长剑,有如夜空闪电般直挑默延啜左胸。 沈珍珠失声“啊”的一叫,再也说不出话,心乱如麻,以默延啜之武功,李俶怎能是对手? 默延啜一掌将她推开,纵身向后倒退间已拔出腰间弯刀。他双目如炬,一刀向前推实,正与李俶长剑相交,刀剑相交之光急速伸吐,二人人影交错飞掠,眨眼间已过了十余招,刀剑交击之声有时若流珠溅泉,有时如狂风大作。 沈珍珠疾声短促叫道:“默延啜!” 此际默延啜正轻描淡写的化去李俶攻来一剑,闻言刀势微窒,头也不回的笑道:“你放心!” 沈珍珠听得他语中深意,知其不会伤及李俶,稍为放心。 李俶听见她二人如此一问一答,心下更是大怒,剑招更为凌厉,杀气汹涌。 内室打斗已然惊动外面的宫人与侍卫。或许早被交待,无人敢擅自冲入室中,外间脚步声杂乱,吵嚷一片,终于听到严明在外大呼:“殿下,出了何事?” 李俶面上一寒,手中招式不乱,凛声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说话稍有分神,默延啜弯刀刺来,堪堪在手臂上划过一道伤痕。 李婼急得惊叫起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默延啜哈哈大笑:“确实不需再打下去!”挥刀之下,李俶节节后退;他沉声一咤,臂上暗自加力,意欲下一刀便将李俶长剑震断,迫其服输。 “皇上驾到!——” 室门大开,宫灯闪烁犹如白日。 肃宗与张淑妃简装常服并立于室门处。 李俶与默延啜几乎同时垂下兵刃。 肃宗显然有些气力不继,抬手指着李俶:“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俶还剑入鞘,躬身含笑,朗声答道:“儿臣是与葛勒可汗切磋武艺,惊动父皇,罪在不赦。” 张淑妃咯咯笑了起来:“俶儿真是风趣,这半夜三更竟与可汗在珍珠的内室切磋武艺?”转眸看眼沈珍珠,与肃宗笑道:“臣妾前日说与陛下的外间传言,妾与陛下都是一笑置之,以为讹传,今日一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葛勒可汗,你半夜来至楚王妃居室,难怪楚王要与你‘切磋’武艺!” 肃宗神色霍的沉下来:“珍珠,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未想你竟做出如此有辱皇家脸面之事!这洛阳宫禁内外上千人,你要我李氏颜面何存,你要再如何立足世上?” 李俶脸色愈加沉郁,只觉头皮发炸,不自觉朝沈珍珠望去,见她面寒如冰雪,伫立在皇帝面前一动不动,万千念头来回盘旋,一时竟拿捏不住。 “父皇错怪嫂嫂了!”李婼忽然跪地叩首。 肃宗皱起眉头:“这有你甚么事,速速回你寝宫睡去。” “不,这件事与儿臣大为相关!”李婼再叩首,昂首斩钉截铁般说道。 肃宗大为惊疑,淑妃笑道:“你一未嫁女儿管这事作甚,听你父皇的话,快快回避罢。” 李婼道:“儿臣死罪。葛勒可汗夜闯禁宫,确实是与人暗通款曲………而与他私会之人,并非嫂嫂,而是我!” 沈珍珠如堕冰窟,曲身攥住李婼的手:“婼儿,你不要——” 李婼用力甩开沈珍珠的手,余下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嫂嫂无谓替我遮掩,自当年可汗由安庆绪手中将我救回,我便对可汗暗自钟情,立意以身相许。今日乃是我夜宿至嫂嫂室中,可汗寻我才来此处,嫂嫂本是清白无瑕。此事但凭父皇发落。”回首对默延啜道:“既有今日,连我也敢承认,你也无须避忌了。” 默延啜仰天合目,霍然一捋长袍 ,半跪于肃宗面前:“陛下,默延啜素仰天朝威仪,今日求娶和宁公主为我回纥可贺敦,望陛下成全!” 肃宗微怔,然只迟疑顷刻,已面露喜色,笑道:“原来如此,却叫朕冤枉楚王妃。好事,好事……”侧首对张淑妃道:“爱妃意下如何?”张淑妃连忙笑答:“宜国宜家,臣妾恭喜陛下。” 肃宗展袖,内侍在其身侧执笔备记:“拟旨,和宁公主加封宁国公主,赐嫁回纥可汗。” 李婼伏地谢恩。沈珍珠扶她起身,李婼强笑道:“嫂嫂,未想当日我骗你而许下的誓言,今日竟然成真。可见骗人确非好事,欠了老天的债,终归要还的。” 肃宗甚是高兴,已高声道:“今晚也算是闹够了,朕也乏了,都散了罢。俶儿,朕今日错怪珍珠,你需得替朕好好宽慰一番她。”李俶面无表情喏喏应是。 “臣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沈珍珠忽的上前跪下。 肃宗停步,笑道:“朕欠你一个人情,说罢,若无关大碍朕一并准了。” 沈珍珠慢慢的叩一个头,肃宗面上的笑意稍减,这才注意到方才沈珍珠自称“臣”而非“儿臣”,一字之差,千差地别。 “臣请与楚王殿下合离,求陛下恩准!” 这一刻,天地仿佛都沉寂下来。 十四个字,一字一音,吐纳清晰,执重而坚决。 室内外每一个人,能听见的,惟有自己的心跳。 而李俶,亦然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 肃宗收敛笑容,他慢慢的转过头,眺望殿外远处。独霸高处,此际的皇帝,他在想什么?是否忆及那一段年少情怀,或者是宫墙外江湖中,远得不知去处的结发妻子? “俶儿,”他声音中有软弱,有悲怆,“没想到你我父子,竟是同一命运。”挥袖道:“准!” 不待沈珍珠再叩首谢恩,肃宗头也不回的令道:“婼儿,可汗,随朕走!”李婼垂首跟随在淑妃身后,默延啜稍有犹疑,却见跪地的沈珍珠抬首朝他微微一笑,心中释然,快步在肃宗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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