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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沈珍珠冒险一击,胜算加大,说道:“如何?还请将军先弃兵刃?”

  詹可明怒道:“就算今日詹可明棋差一着,但现时与王妃势均力敌,该当同时弃下刀刃,为何要我当先?”

  沈珍珠啧啧低笑,道:“将军智谋过人,怎的这层没有想透?若是同时弃下刀刃,将军一身武艺,再反身制我,本妃岂不再入死路?惟今之计,只有委屈将军先弃兵刃,否则,本妃宁可与将军同归于尽,也不孚镇国夫人之名。”

  詹可明冷笑:“好个镇国夫人,詹可明佩服得紧,本是我要杀你,如何倒反被你制!”

  原是胜劵在握,只为一时之失,反由主动变为被动,反受掣肘,这放诸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是不忿恼火之致。

  沈珍珠听言不答,只笑看他。既无法在杀死沈珍珠后安全逃出行宫,先弃兵刃,是詹可明惟一可选之路。一来虽然詹可明弃兵刃后,沈珍珠可乘隙重伤詹可明或大呼侍卫,但詹可明虽失兵刃,亦有余力反手一掌,将她毙于掌下,沈珍珠必不会以自己性命作此无谓之事,詹可明方能全身而退。二来詹可明本不宜在殿中拖延时间过久,否则被殿外侍卫发觉,后果堪忧,他须得速下决断。

  詹可明长吸口气,松手放下沈珍珠被扣右腕,缓缓将面罩重新覆上 ,道:“如此,詹可明与王妃后会有期!”

  说话间,右腕一收,那柄弯刀已离沈珍珠脖颈,沈珍珠心头微微一松,因失血而起的晕眩之感接踵而至,勉力支持,强笑道:“将军可否将刀借我一观?”詹可明虽然恼火,也知若将手中弯刀掷于地上,必有响动,惊扰殿外侍卫,深皱眉头,将弯刀递向沈珍珠——

  “轰——”

  惊天巨响声中,殿门由中而破,烛火扑哧扑哧明灭不定,一刹光影,挟着那凌厉清峭剑气,如魅般朝詹可明袭来。

  詹可明之刀已将入沈珍珠之手,当此之际,不由不惊,随手提刃,“铛”的一下,堪堪挡住来袭一剑。

  剑光飞溅,殿外乱声四起。

  沈珍珠在这一剑一挡中,早看清来人的面目,不觉放下心,手上一松,软软的朝后退了几步,跌坐到地上。

  风生衣剑招式式迫人,詹可明一把拔出腹脐处小剑,屏住呼吸,见招拆招,仍是被逼得步步后退。混乱中,沈珍珠感觉有人将她扶起,听到严明在旁急急问道:“王妃可有受伤?!”

  那边厢,风生衣剑法造诣近年更加精进,无一招不是险极妙极,詹可明抵挡中盘旋疾退,顷刻间已退至殿角边缘。

  风生衣冷笑一声,姿态潇洒自如,剑身“嗡嗡”发震,一忽里刺出十余剑,剑剑不离詹可明胸前要害。忽的,大呼一声“着!”兵刃交响如流泉溅珠,詹可明弯刀把握不住,脱手甩出,呛然坠地。

  眼见面前之人手到擒来,风生衣忽听得身后“扑通扑通”倒地之声不绝于耳,转眸看去:十步开外,一人灰衣蒙面,身形高大,大步提刀,往殿中逼近。

  早有侍卫上前阻挡,那人目不斜视,左右挥刀,寒光四射,转瞬间倒下一片侍卫。

  严明见势不妙,斜插里从中相挡,提剑朝那人砍去,那人头也不回,足步错向,身躯半侧,单掌后翻,反削而出,“嘭”的闷响,严明脚步浮动,被他掌劲击得气血翻涌,晃退数步始拿桩站稳。

  风生衣只恐那人为杀沈珍珠而来,迫得饶过詹可明,来人是谁,心中已猜到几分,更是不敢轻敌,出手便是本门极精妙的一式剑法,立定游斗拖延时间之主意。

  谁想,那人竟是不与他相斗。眼瞅那一剑刺来,他右肩往下一沉,却如用尺量好一般,避过这雷霆万钧一剑,身形飘忽若风,一掠于风生衣面前而过,手臂一绕,已将詹可明胳膊挟住,沉声道:“走!”

  风生衣哪里肯让他们这般轻易逃走,运剑如风,同时再度袭来,却见那人手心蓦的一扬,一道锐利之光划破夜色,合着疾啸之声,直往沈珍珠所在。

  风生衣大惊,和身扑去,然已经不及,眼见着那“暗器”已近沈珍珠面门,他唤了声“王妃”,全身冷汗沁透,却听得“叮铛”一响,那暗器竟是在此关键之时,劲力刚巧已尽,坠到地上。

  猛抬头,那人已带着詹可明,飞鸿般掠上宫墙,一地侍卫,惨叫哭嚎。

  风生衣朝沈珍珠走近几步,惊道:“王妃,你受伤了!”沈珍珠胸前衣襟全是鲜血,那衣裳虽非浅色,仍旧十分触目,严明怒喝两旁扶携的侍女:“还不快替王妃止血。”

  沈珍珠全身酸软无力,摇手道:“不必担心,皮外之伤,不妨事。”瞥见詹可明遗落于地的弯刀,低声嘱严明道:“速将此刀收起,今日之事,好生安顿那些侍卫,外人问起,只说是刺客逃至此处,才起打斗,刺客已逃走。不许胡乱说话。”严明虽不明究的,仍是答应是速速着人清扫殿内殿外。

  方躺于塌上,素瓷已闻讯奔入殿内,见了沈珍珠的模样,吓得面色煞白,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边拿药细细的为沈珍珠止血包扎。正忙着,肃宗已得了消息,亲遣内侍在殿外问候。严明果然依样答来,绝口不提沈珍珠受伤之事。

  素瓷蹙眉急道:“小姐为何不对陛下明言?这伤口,明天觐见陛下,可怎生隐瞒过去?”

  沈珍珠却道:“不相干,现在天寒,系上帔帛就可遮挡住。”

  风生衣道:“都是冯某来晚一步,让王妃历此险境。”素瓷一直心悬沈珍珠伤势,此时方发觉风生衣竟然在旁,那纤细手指在沈珍珠脖间微有一颤,并不回头,仍继续为她包扎。

  风生衣朱红官袍在身,往昔侠风中添了几分沉稳威严之气,俨然朝廷大员干将。沈珍珠自素瓷之事后,甚少见到风生衣,道:“那年长安遇险,多亏大人携带素瓷脱离险境。”

  风生衣怔了怔,答道:“其实当日我身受重伤,一路还幸得素瓷姑娘照拂,冯某当向素瓷姑娘道谢才对。”说毕,一揖至地,道:“素瓷姑娘,冯某谢过。”素瓷也不回头,侧着身子福了福,低声简短答道:“大人客气,……能照顾大人,是奴婢的福气。”

  沈珍珠薄有微怒,然全身无力,此时亦无精神追究点拨此事,转念问道:“今日之事,幸亏大人来得及时。”

  风生衣道:“冯某正欲向王妃示警,未想正逢王妃遇袭,冯某在殿外听王妃与那人对话已久,一直不敢妄动。”

  “哦,大人莫非从陛下那边的刺客身上查出甚么?”

  风生衣略作思索,答道:“冯某所获,太过蹊跷。”此际殿中已清扫完毕,沈珍珠挥挥手,素瓷已打发所有人退出殿外侍候。

  风生衣道:“冯某由一名刺客身上寻到一物,趁人不备藏于袖中。”说着,已将那东西递与沈珍珠。

  沈珍珠接过一看,不由神色大变,那物金光闪闪,精致非常,两侧镶二龙戏珠,中间篆书“广平郡王”四字,正是李俶日常携带的鱼符。……

  “王妃可能分辨,此物是真是假?”风生衣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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