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长孙皇后 | 上页 下页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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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看着若水,语气有些微弱道:“你也几夜未合眼了,先睡一会儿吧。” 若水难得执拗地不肯放弃,果然,只听见李世民叹息的声音:“她们和朕说,朕得的也许不是病,而是被咒术给缠上了,要朕彻查后宫。” “真是荒唐。”若水的心微微放了一些下来,“这样想来,我那时下旨令她们在自个儿宫里反思,倒也不算过分。”说完,她便径自躺在了床榻的另一侧,倦倦道,“二哥,我真的是累了。” 李世民刚想拦住,毕竟自己还病着,可才伸出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目光深深地看着妻子合眼而睡的模样,既然生死皆是无谓,那她必然是不肯离开的吧。 室外,雨已停歇,可内室里被厚重门帘几乎遮去了所有的光线,昏暗得有如夜晚。在这虚幻的夜色里,李世民梦见了他曾经深深遗忘的过去,恰是瑶儿出生的那年,恰是燕妃进门的那一天,他看见自己的王妃与弟弟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他灌醉了自己,带着泄恨的心情几乎是强要了妻子。从此,他们虽未成陌路却都选择遗忘。 那一觉,若水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那一天,李世民陪着她,除了服药、用膳,朝中重臣、后宫嫔妃,甚至连他们任何一个孩子都不见,那一天,他想了很多、很久,关于他们的过去、现在,却独独不敢去想未来。他宽待臣子,甚至是自己过去的敌人;他宽待嫔妃,甚至对方曾经是别人的妻子;他宽待百姓,甚至有许多仍旧是异族的子民,可为什么唯独对若水的过去不能释怀呢?也许那幅画不过是元吉的单恋,也许那个拥抱只不过是单纯的安慰,指腹在若水累得有些青白的脸上慢慢地移动着,她在年方十三的时候嫁给了自己,她为自己生了六个孩子,她……也同样爱着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朦胧中,总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若水勉强地睁开眼,入目的却仍旧是一片昏暗,或许角落里隐隐约约亮着一点温暖的烛光。她侧过脸,目光中带着一丝欢喜、一丝复杂看着李世民沉静的睡颜,瘦了许多,棱角却越发地分明,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而后细心地替他拢了拢被子,这才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明霞守在外边,欣然道,“让我先服侍小姐洗漱吧。” 若水微微一笑:“我睡了多久?竟一点没有察觉,末子和兕子定是吵得不可开交了吧。” 明霞一边端来了热水,一边道:“小姐睡了有一天了呢,陛下都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幸好公主和皇子这段时日都很乖,也没吵着要小姐。” “似乎满了周岁后,他们就一下子乖觉了不少。”若水欣慰道,近来最让自己觉得亏欠的便是那两个孩子了。 明霞笑得有些骄傲:“两位殿下抓周的时候,就能看出端倪来呢。公主抓了笔和书卷,将来定是知书达理的,皇子只碰了一方砚台,只怕也是满腹学问的。” 洗了脸,若水顿觉清爽了不少:“那种事情,哪里作得了准,对了,太子那边如何?未晞该是早就回来了吧,我还没空下工夫来见她呢。” “是,苏姑娘去了大概一个时辰便回来了,太子那边应该是没事。” 若水看着镜中的自己,苦笑道:“如今正值多事,承乾那边还是让我放不下心,算算时日,差不多,今年也是他要向他父皇兑现承诺的时候了,不知道骑射兵法到底有没有真的长进了?” 承乾的事,明霞她们也是知道的,她面带忧色道:“小姐,殿下一定要出征吗?” 若水沉默了片刻,开口叹息:“不是一定,是必须,他必须要真正长大了,为了这大唐,也为了他自己。”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对了,杨蕊和杨茜那儿,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这些日子朝政要起些波澜了,所以这后宫更不能出事,那两座宫殿要尤其注意。” 明霞细细地听了,点头应道:“是,小姐。还有一桩事,先前我们派人寻到了孙神医的去处,如今还要不要召他入宫?” 若水随意道:“那倒是不用,就让人一直跟着孙思邈便是,若是将来有了事,也不至于找不到他。” 又陆续交代了一些事情后,若水终于缓下心思,独自一人坐在案前,什么也不想,只让时间这样慢慢地淌过,没有伤痛与爱恨。 此时的永宁宫,杨茜的心中暗暗滋生着后怕之意,那日,杨蕊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将自己生生拖上了万仞绝壁的崖口。彼时,她怕的是陛下就此不再醒来,此刻,她忧的却是即使将怀疑的种子深埋进帝后之间,可真的会有破土见光的那一天吗? 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从看到那张画的那一刻起,她是真的恨,即使不爱元吉,可为什么死去的丈夫偏偏爱的却是那个人?那个夺走了她爱情、孩子,拥有天下最尊贵的地位、最顺遂的人生的女子,最后夺走的是她曾以为拥有的尊严与过去。 佛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如果那是真的,她情愿用后世无尽的苦难换来今世的为孽,即使是被杨蕊有心地利用,即使最终将换来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也无所谓了,因为在这世上,她原本就已经是一无所有的了。 第二十章 风起 贞观八年,七月,天子携后往九成行宫避暑,三品以上朝臣皆有随往,帝命太子、司空长孙无忌留守京城,处理政事,予以专断之权。 九成宫即前朝文帝时所建的仁寿宫,贞观五年被扩建,整修后,重为皇家行宫。贞观六年,魏征曾在《九成宫醴泉铭》中提及过去的雄伟景象时称其:“冠山抗殿,绝壑为池,跨水架楹,分岩耸阙,高阁周建,长廊四起,栋宇胶葛,台榭参差;仰视则迢递百寻,下临则峥嵘千仞,珠壁交映,金碧相辉,照灼云霞,蔽亏日月。” 与李世民同坐在御辇中,越往前行,若水便越觉凉风徐动,与长安太极殿中的酷暑不可同日而语。 “若水还从未去过九成宫吧。”李世民难得悠闲地微笑道。 若水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一出了太极宫,李世民这些时日来看着自己的那种探寻的眼神倒是散去了不少。 李世民朗声一笑:“去年这个时候我曾答应过你要建一座夏宫的,不过可惜的是,大概连明年暑天都来不及完工了,所以就想着,九成宫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它建于青山绿水之间,甚是凉爽。当年,我还特意让魏征写好了铭文,立了碑,碑上的字还是由欧阳询所书写的。” 若水淡淡地一笑,并未显得太过兴奋。九成宫对于其他人而言,确实是一个极佳的去处,可对于长孙……她目光低垂,落在了白色的裙边……却无疑是一场悲剧的开始,诱发旧疾,继而沉疴难起,终致天人永诀。 李世民感觉到了妻子低郁的心绪,同样也沉默了下来,原以为,离开了长安,便可暂时离开那武德殿的回忆,可现在,若水又为何…… “二哥。”若水轻声道,“我还是有些担心承乾,偌大的京城,都交给他和哥哥,实在有些不放心。” 李世民压下心中的怀疑,揽过若水的身子:“你是不放心承乾,还是无忌?放心吧,这大唐江山未来还不就是承乾的,而无忌更是你的兄长,连我的身家性命都大可放心地交付给他,何况只不过是一个长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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