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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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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皇帝的讲述,一桌人都笑了起来,只有若水微微怔愣着,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筷子,直到觉得身旁的男人正看着自己,于是便抬起头来,略带奇怪道:“二哥今日怎么这么早便来我这儿?” 话音未落,只听见皇帝冷冷地一哼,却仍是不说话。一旁的承乾面露难色,最后还是抵不住若水的注视,轻声道:“今日早朝,爹收到了一份上疏,一个叫做霍行斌的长安县人诬蔑魏征魏大人参与谋反,爹看过后,当场便说,此言大无由绪,不须鞫问,霍行斌宜附所司定罪。” 若水静静地听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转而又喝起汤来。 倒是皇帝也没重新拿起刚刚摔下的筷子,冷声道:“承乾,你说这人应当该如何处置?” “依律而言,诸诬告谋反及大逆者斩……” 还没等承乾说完,只听见若水道:“一顿饭的工夫,有那么急吗?” 李世民微讶,随即脸上忽然又有了笑容:“是,你们娘亲说得有理,吃饭的时候就只管吃饭。” 饭后,帝后二人在内室中面对面跪坐着,案几上摆着一盘棋,若水刚落下一子,见皇帝正想着,于是淡淡道:“陛下早上那出是做给谁看呢?” 皇帝看了一眼妻子,却没有像往日那般纠正她的称呼,手中捻着一粒黑子:“皇后何不猜上一猜?”语毕而子落。 “那个什么霍行斌不过一介平民,即使告的是魏征,哪能惹来你那么大的火气?倒是之前,哥哥和我提过,陈师合把杜如晦和房玄龄给告了,说他们结党营私,被你说了一通。陛下可是打算杀霍给陈看吗?” 李世民呵呵一笑,并不答话,反而说:“皇后可想好了,怎么还不落子?”说完,手指轻敲着几面,神色很是悠闲。 若水也不着急,缓缓地喝了口茶,方才从盒子里挑出一颗白子,却拈在指间摩挲着,良久才开口道:“他明里头说是房、杜两人结党营私,可言下之意还有哥哥吧?” 皇帝笑中带了点残酷:“之前也有过一拨人,在那半年里被朕整过一次,没想这次又冒了出来,陈师合有点小聪明,只字不提无忌和长孙家,可他以为这样,朕就看不出来吗?” 若水叹了口气,随意将棋子放了上去,漠然道:“长孙家,不过也就我和哥哥两个人,陛下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皇帝连头也没抬,可语气中却是来自帝王的承诺,“朕不过是要全天下人都知道,站在这天下最顶端的是朕和皇后两个人,仅此而已。” 一刹那间,若水愣住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浮上心头。可她什么也不能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地将棋下完,一个下午便这样过去了。 第十九章 外患 贞观三年,毫无疑问是贞观之治中的一个转折点,李世民“治国以静”的治国之道已经开始渐渐起了作用,尤以关中京畿之地为胜,百姓生产劳作也已经慢慢恢复了稳定。 内有的隐患既然已经远去,那么抗击突厥的战争也自然是刻不容缓。没有人会比若水更清楚这个大唐天子的励精图治的决心。这世上从来不会存在天生的帝王,能站在众人之上并且名垂千古的人必定具有常人所没有的远见、勇气、决心,以及坚忍的意志力。 李世民正是这样的一个君王,思量国事甚至夜半不寝也是常有的事。自从年初以来,他召回驻守北境的李靖,几番传唤并州都督李绩,华州刺史柴绍进京,君臣一谈便是一宿。一场大唐与突厥之间的大战已经无可避免了。 冬至过后,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夜已经深了,若水拉着承乾指着外间明亮的烛火,沉沉地开口:“看到没有,这个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要想得到就必定要有付出,即使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帝也一样如此。” 承乾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时年十一岁的他早已明白自己身为太子的职责与义务而不是权力与享乐,用着比之同龄的孩子更加沉稳的声音回道:“儿子明白,身在皇家往往意味着肩负更多的责任。” 若水静静地看着个子一下子蹿高的长子,忽然伸出双臂将他搂在怀中,轻声道:“承乾,如果有一天,娘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一定要记住今天的话。一定不能忘记,储君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放纵的位子,太子还不是皇帝,可所有人会用看待天子的眼光与标准去评判他,一点点的缺失都会被别人无数倍地放大,所有无法责难到天子头上的话语都会被尽数附加在太子的身上,骄傲会被说成是娇纵,温和会被说成是懦弱,这个时候,你只需要记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仞千尺,无欲则刚。永远不要用你父亲的高度去衡量你自己,他只是他,而你也只是你。” 记忆中,这是娘亲第二次用如此慎重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承乾伏在若水的胸前,感觉一种淡雅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被娘察觉到了呢,最近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 若水轻拍着儿子的后背,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在清晰地看见父亲作为皇帝完美的手腕之后,第一次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了一种深藏的自卑。要不是马周觉察到了学生的异样而来向自己求助的话,这种心态实在很是危险。于是,自己将承乾带来看一看作为天之骄子的父亲在完美的决策后所付出的艰辛,幸好,还不算晚。 良久之后,若水觉得怀中的身体似乎变得沉了些,应该是睡着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轻放在床榻上,自己则安静地坐在床边。 不久,身后便传来帘子被掀起的声响:“若水,怎么还没睡下?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李世民虽然这样说着,可语气中却是近来难得的轻松与欢喜。 若水回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半年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加融洽,而皇帝也没有在那一方面再强迫过自己。 皇帝皱起眉头,轻声道:“这小子怎么又赖在你这里,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们搬回立政殿。” 若水失笑道:“都是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大碍?” 李世民闻言,走到床榻前,俯下身,在妻子的耳边低声道:“有他们在,我又怎么抱得了你。” “你……”若水一下子语塞,转而又故作镇定道,“二哥,做你的儿子真是可怜,不过我要说这还比不上当你的太子更加让人同情。” 李世民不在意地淡笑道:“怎么,承乾又向你抱怨了?”边说着话,边换着衣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习惯了凡事亲为,当然也只有在若水这边的时候。 若水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庞,嘀咕道:“明明还有那么多儿子,偏要我们承乾受这份苦。” “好了,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夫婿也瘦了不少?”李世民不满地从背后环住妻子,“谁叫他是嫡长子?再说了,不管怎么样,朕就是要让李家与长孙家的血脉长久地流传下去,永不间断。” 若水沉默了一会儿,低垂下眼眉淡淡道:“有一个太过出色的父皇,也不知道是承乾的幸还是不幸。就像刘弗陵身为刘彻的太子,可即使他做得再出色,也终究只能被称做中兴之主。” “这可以看做是皇后对朕的夸耀吗?”李世民抬起若水的脸,轻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我们承乾又不是那种扶不起的刘阿斗。等到这阵子忙过了,我再去和承乾谈谈吧。” 若水轻轻松了口气,看着李世民眼中的血丝,心中骤然一软,柔声道:“应该都布置完了吧?” 李世民点头,语气低沉而坚定:“不出半年,朕必将拿下东突厥。” 若水伸出手覆在对方的手上:“可二哥眼中似乎有些不甘心呢。” “有这么明显吗?”皇帝诧异道,“要不是承乾还小,朕真的很想亲自去打这一仗呢。” 若水哼了一声:“不许,即使承乾再大些,二哥也不许再御驾亲征了。” “那有什么关系,等到承乾可以监国了,又有无忌和你在一旁辅佐,朕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李世民惊讶地问道,似乎若水很少有这般强硬的时候。 若水心中冷笑,监国,监国,最容易监出事来。贞观十九年,李世民亲征高丽,留刘洎辅佐太子李治。皇帝刚回来,刘洎便被褚遂良参了一本,说他欲行尹伊、霍光之事。可怜刘洎就这样白白被赐了自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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