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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纷乱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搬去和皇后一起住?”阴德妃厉声质问眼前的宫女。

  小宫女被主子瞪得战战兢兢,声音有些发颤地回道:“是,今儿个一早,许多人都见着的,是皇后身边的淡云姑娘领着太子殿下出的宫。”

  “太子离宫,难道皇后真的不好了?”阴茉儿自语着,忽然又有些不甘心地想:“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韦贵妃?”

  与此同时,长和宫里,燕贤妃与杨氏两人竟然面对面坐着,毫无一丝尴尬与怨恨的气氛。

  杨氏慢慢地啜了一口茶,等着对方开口,左右自己不过是一个没名分的皇帝的女人,燕贤妃邀自己前来,必定是有求于她,既然如此,何不将姿态放高些。

  燕语霏只是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近些时日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自古以来,女人的命运一直是依附男人而起伏的。好比两年之前,杨茜还是齐王正妃,自己不过是秦王的一个妾室;如今,自己已是皇帝的贤妃,而她,却什么也不再是了。杨氏,一个低微而带有轻贱意味的称呼。可倘若皇后真的有所不测,眼前的她却无疑会是改变后宫秩序的最好利器。

  想到这里,她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了:“想不想要德妃的位子?”

  杨茜微微一挑眉,语带嘲弄地反问:“贤妃娘娘可有什么办法?”

  “现在是没有,可将来就说不准了。”燕妃并不恼怒。

  皇后那边确实有事情发生,她几乎可以肯定。否则,出宫,带走太子,这绝不会是皇后娘娘的一贯行事风格。

  杨茜完全没有料到燕妃的这般自信,莫非皇后……她心中一凛,如果是真的,那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了。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即使如此,贤妃莫非还忘了一个人。”语罢,她倒了一些茶水在案几上,指尖画了一个“韦”字。

  燕语霏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你不必担心,我十三岁入的秦王府,韦珪从那时就好像皇后的影子一般,因此单说她自己就不会答应。”

  “皇后娘娘也是十三岁嫁的皇上,贤妃娘娘您不过是时运上差了一些,不过这会儿,恐怕要时来运转了呢。”杨茜的语气开始软了下来,眼前的女子在后宫中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光说她找上自己这件事,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十三岁……”燕语霏呢喃了一声,抬头双目注视着杨茜,“我只给你一个忠告,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陛下心目中的皇后永远只有一个人,你也永远不要奢望自己能到达长孙皇后的高度,那是不可能的。”

  武德四年,自己带着前朝上柱国燕荣之孙的背景,自幼才满长安的骄傲,被人赞为冰清玉洁的容貌踏入秦王府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将遇到的是怎样的一个王妃。

  比之秦王其他几个引人注目的妾室,秦王妃就像一个贤惠的符号隐在风姿卓越的秦王背后。可第一次的奉茶见面就足以让自己铭记终生,一眼看去,见到的不是容貌,而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温和的笑容。不过年长自己七岁,那种不染俗世烟火的优雅与高贵却好似浑然天成。以后的日子里,她的宽厚仁爱、公正睿智每一次都让自己折服。自己简直难以想象面对这样的妻子,身为丈夫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广纳妾室。不过最近,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皇后的公正宽容并不因为皇上,而是为了她自己的职责与身份。于是皇上恼怒了,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杨茜愕然之后,带着一丝苦笑:“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得罪了这样的皇后。”

  燕妃摇了摇头:“不,你不懂,皇后本人对你不会有任何偏见和怪罪,可是她的身份使她必须制止陛下对你的册封,这就是皇后,她之后,便不会再有人做到了。可我们都还必须在这个后宫中活下去。”

  “那贤妃的打算呢?”杨茜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次来只为了知会你一声,德妃也许要借贵妃之手对你下手,暂时恐怕要委屈你了,不过千万不要妄动。”燕妃喝了一口茶,原来已经透凉透凉了。

  贞观二年的后半年,朝中、后宫的局势犹如一片迷雾。在太子离宫后的不久,四皇子与长乐公主也被接到了别庄。御医在回禀皇后的病情时也总是重复些“气血不足,仍需卧床静养”的话。后宫中,皇后将有不测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而朝廷上,皇帝与长孙国舅阴了数月的脸也仿佛预示着一些不好的征兆。

  韦贵妃的头痛症已经有一阵了,御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心思焦虑,要放宽心。阴妃暗里指使宫人克扣杨氏的例份,杨氏一状告给皇帝。阴妃只说杨氏并非后宫嫔妃,无规可循,而燕妃却说应按皇后安排的份额。淑妃因为最近失宠只知道暗自垂泪,自己真的是有苦难言,更有一些别有用心的话语不时在后宫流传,她却不知从何制止。

  比起后宫的扑朔迷离,前朝的局势更是一触即发。一次例行的中朝上,一个位于三品之外的文官忽然提出一份奏章,说是皇后久病未愈,不堪母仪天下之责,宜废而另择之。这天,大唐的几乎所有京官都见识到了皇帝的雷霆之怒,不但那名官员立刻被摘了官帽,李世民拂袖而去,紧接着几天之内一批与之交好的官员也被纷纷罢职,而国舅长孙无忌又被升到了尚书右仆射的位置上。

  魏征私下向皇帝劝谏过一次,李世民依然冷着脸说:“皇后与朕少年结发,情谊深厚犹如一体,身为臣子,不但不为皇后祈福,竟然提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奏章,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而这时,远在别庄的长孙若水在面对儿女的疑问时,只说:“原先,我们在明,其他人在暗处,我们看不见他们,如今我们隐在暗处,如同居高临下,人与事皆一览无遗,何不再看久些?”

  三个孩子陪着母亲在林间散步,笑声阵阵,其乐融融。

  第七章 桃 源

  在见到长孙的三个孩子之前,若水是有所准备的,但由于知道的过去实在太少,再加上自己根本没有恋爱、结婚、生子的经历,最后她还是决定,与其一味地模仿长孙,还不如试图让孩子接受一个稍稍有所改变的母亲。反正长孙在过去与孩子的接触并不算多,这也是自己感到奇怪的地方,明明她可以对自幼失去生母的豫章公主悉心抚养,为何对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如此生疏呢?

  等到承乾、李泰和长乐公主李明瑶都出现在若水的面前时,她觉得自己之前的顾虑似乎有些多此一举。此时,那个历史上有名的废太子现在不过只是一个脾气有些别扭任性、喜欢耍点小聪明的顽劣孩童,那个在皇位之争中败给自己的舅舅和弟弟的大胖子魏王则还是一个内向、沉默,有些乖僻的小孩,而那个之后嫁给自己的表哥,出嫁时还引起一场风波的嫡长公主更只是一个单纯、无忧无虑,希望能黏着母亲的小女孩。

  这就是长孙和李世民的孩子?若水思考了一夜,最后有些明白,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父亲,一个完美的母亲,到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人敢伤害到他们,他们像是生活在一个真空的宫殿里,缺乏父母的关爱,只由着自己的性子长大,说是长大,其实和那数十个异母弟妹相比,他们更像是长不大的孩子。因此,当贞观十年后,他们的世界由于母亲的去世而坍塌了一半时,被迫直接进入纷繁复杂的朝廷执政时,各种不成熟的、幼稚的、阴暗的、卑鄙的手段就这样使了出来,最终却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夜晚,支开了广月她们三个,若水独自在灯下写了许久,搁下笔的时候,似乎已有三更天的光景了,她也并不觉得困倦,只是站起身,转了转脖子,回想起在对两个儿子进行询问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授业的内容竟然只有儒学中忠君、仁爱的那一部分。不知以前听谁说过,儒家的学说是为了蒙蔽百姓的手段,是不能治国的,永远不会真正为帝王所用。不过因为两个孩子都尚且年幼,而李世民也并非短命的皇帝,治国之道的确可以缓一下。但为人处事、通晓历史这两点却是必须要开始进行的教育。至于女儿,若水弯起了嘴角,真的是只有粉雕玉琢四个字可以形容,自己一定会尽其所能使她健康、自由、快乐。

  实际上,在当时的情况下,唯一真正知道皇后身体情况的,只有若水与她的三个侍女,就连御医也实在弄不明白,这样有些虚弱可又并非严重到不治的脉象究竟说明什么。每日经过通报以及漫长的等待,而后见到躺在床榻上的皇后苍白的面容,只好不停地试着微调药方。在他们不知道的时间与地点里,若水已经在山庄的园子里享受这种粗犷的自然风景许久了,从她住的偏院推开一扇边门,陶潜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就在眼前。别庄原本就人手不多,下人们也都知道,皇后静养不许人打扰,更何况淡云将园子四周的边界处都派上了侍卫,绝不会有任何人会擅闯进来。若水病重的假象便万无一失了,虽说御医就诊前,明霞要花些时间将她的脸变得苍白病态,可换来的长时间的自由是什么都无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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