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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那点轻微的喜悦没有逃过夜天凌的眼睛。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忘记收集这些串珠,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竟在心底深处化成一缕失落,几乎就要让他后悔把串珠给了卿尘。

  这时卿尘抬头一笑,对他举起右手,手腕上松松挂着那串黑曜石:“四哥,其实我还是喜欢这串黑曜石。”

  夜天凌道:“为什么?”

  卿尘抱膝而坐,遥望星空,轻声道:“每一串晶石都有着主人的记忆,这上面有你的气息,戴着它,感觉就像是你时时都在我身边。”

  夜天凌心底微微一动,卿尘突然满是期盼地看着他,问他:“四哥,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吗?”

  夜天凌笑笑,回答她:“好。”

  卿尘欣喜问道:“真的?”

  夜天凌道:“真的。”

  卿尘扑在他怀中,笑得像个孩子般开心。夜天凌峻冷的眼中似也感染了她的喜悦,一片清亮与柔和。他拥着她,淡声道:“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卿尘眉眼一弯,调皮地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现在我们去尚膳司弄吃的好不好?不让他们知道。”

  夜天凌垂眸看了看她,眉梢一挑,“那走吧。”

  卿尘雀跃地跳起来,拉着他的手便往高台下跑去。

  一个时辰后,尚膳司总管内侍于同跪在含光宫外磕头请罪。夜天凌手头还有政事没处理完,没空搭理他,带着尚未转过弯来的晏奚先回了致远殿。

  卿尘听碧瑶说于同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拢着件云色单衣施施然步出寝宫,站在于同面前想了会儿,丢出句话,“尚膳司居然藏了那么好的酱,御膳中从来都没见过,于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于同惶恐至极,都不清楚自己回了什么话。现在尚膳司小厨房里一片狼藉,几个当值的内侍刚刚醒过来,还一头雾水,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儿。卿尘打发了于同,心想是玩得有点儿过了,弄乱了尚膳司,敲晕了几个人便罢,还差点儿惊动了御林禁卫,这若是让那些御史知道了还了得?

  不过……今晚的面倒真是不错啊,尚膳司特制的金丝龙须面,配上那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酱,鲜美得很,两人可是抢着吃的。夜天凌居然下手煮面,她唇角怎也抑不住地就要扬起来。

  碧瑶带着几个侍女将鸾榻周围的紫烟绡金帐一一放下,竹节凤顶炉里燃起撷云香,袅袅淡淡,四处透着宁静。隔着珠帘轻晃,只见卿尘自顾低头微笑,灯影明淡,她笑里漾着蜜样的清甜,温柔透骨,只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不由得便也跟着她笑起来。转眼想想心里又发虚,上前跪坐在榻旁,“娘娘,这若让白夫人知道,又少不了一通说法。”

  卿尘眼波轻转,又是一笑。白夫人现在受封代国夫人,外面虽赐了府宅,但特许入住宫城,以便协助皇后管理后宫。

  上次发生济王自皇宗司逃脱之事,皇宫两城更换了大批宫人,皇宗司、掖庭司、内侍省等要处也先后调换人选。凌王府总管太监吴未擢升内侍省监,代替了原来的孙仕,而内廷则以白夫人为最高女官,分别随侍帝后,执掌两宫内政。

  卿尘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对碧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准告诉白夫人。”

  碧瑶拧着眉道:“哪里还用我去说,明天啊,等着听唠叨吧。”

  卿尘道:“那明天咱们想法子躲了白夫人。”她和碧瑶相识这些年,也曾患难扶持,情意不比平常侍女,碧瑶对她也少些拘束,叹气道:“宫里备了一桌子的御膳等着,偏自己去弄面吃,难道还做出别样滋味来了?”

  卿尘斜倚着凤榻,想着那热腾腾的香气,还有夜天凌手忙脚乱的样子,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美味佳肴还真是没有比这滋味更好的。”

  碧瑶按她指的将案上几卷书取过来,“那若是不留神烫着了怎么办?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卿尘撑住额角:“哪里就有那么娇贵?真不得了,你快要和白夫人一样唠叨了。”

  碧瑶道:“好好,我不说了,都留着让白夫人说去。”

  卿尘随手翻开书卷,笑而不语。碧瑶知道她临睡前习惯静着看会儿书,便不再扰她,将琉璃灯中的光焰挑亮几分,正准备退下,便听外面白夫人求见。

  碧瑶和卿尘都觉得意外,尚膳司这点儿事怎至于让白夫人这么晚过来?但白夫人进来后根本无暇提尚膳司,匆匆说道:“娘娘,清泉宫殷皇后薨了!”

  卿尘手一散,握着的书卷就落在了身前:“什么?”

  白夫人道:“清泉宫来人报说,亥时三刻,皇上鸩酒赐死了殷娘娘。”

  卿尘被这消息惊住,自凤榻上起身。碧瑶忙上前来扶,却见她立在那里凝神想了会儿,忽然凤眸一眯:“白夫人,马上封锁清泉宫,拘禁所有宫人,逐个严审盘查,这绝不可能是皇上的旨意。”

  白夫人立刻去办,碧瑶侍奉卿尘略做梳妆,亦起驾清泉宫。

  殷皇后身在宫中乃是湛王最大的顾忌,在这个节骨眼上,赐死她除了引发与湛王及仕族阀门间的矛盾外毫无益处。何况即便真要赐死,放着太皇太后的遗诏不用,特地去下一道圣旨,这分明就是要激怒湛王。不必去问,卿尘也知道夜天凌不会做这样不明智的决定。

  当务之急是查清事情真像,那矫诏传旨的内侍虽已自尽身亡,但掌仪女官很快审出几个可疑的宫女。殷皇后平日贴身的之人都不得自由,反倒是不招人眼目的宫女身上出了问题,卿尘缓步自那几个宫女面前走过,目光一扫,便注意到有个宫女很快垂下了眼帘,手指握着裙襟,微微发抖。

  她在那宫女面前站住,那宫女猛地见一双飞凤缀珠绣鞋停在眼前,竟骇得后退了一步。卿尘抬头示意:“带她进来。”说罢转身入殿。

  掌仪女官将这名宫女随后带来,卿尘落座殿中,那宫女站在面前,惶惶不安。

  卿尘将银丝披帛轻轻一拂,问道:“你叫采儿?”

  采儿答道:“回娘娘,是。”

  卿尘再问:“昨夜有人见你在偏苑烧毁什么东西,可有此事?”

  采儿颤声道:“娘娘,奴婢昨晚一直在自己房中,从来没有出去烧什么东西,定是他们看错了,奴婢冤枉!”

  卿尘淡淡道:“你不必害怕,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要据实回答,我不会为难你。”

  采儿壮着胆子道:“娘娘问话,奴婢怎敢有所欺瞒?但是奴婢即便说实话,只怕娘娘不信。”

  卿尘唇角浅笑微冷:“是真话假话,我自然分辨得出,你只要回答便是。若不肯说实话也没关系,自有掖庭司掌刑宫正帮我去问,你可听明白了?”

  听到掖庭司的字样,采儿身子微微一颤,应道:“是。”

  卿尘看住她,和颜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采儿不想这问题竟是这个,答道:“奴婢今年十九岁。”

  “嗯,”卿尘颔首道,“进宫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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