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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我轻轻地挣开萧采绎的怀抱,将二人的距离都拉得远了,抓了帕子只守到母亲床边哭泣。

  这天的午饭、晚饭,我都粒米未进,只是趴在母亲床头,时时刻刻盯着母亲的脸,盼着她能睁开眼,温柔地叫我一声栖情。

  萧采绎急得在屋中走来走去,不时地走来安慰我,一时又问白衣:“姑姑为什么还不醒?要不要请别的大夫看一下?”

  这话,显然是对白衣医术的不信任了。

  白衣淡淡道:“随便吧!”但脸色显然已经沉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带了两名军医过来,只一诊脉,便退到房外,满额的冷汗,摇头而去。

  萧采绎见状,也是慌张,又在和几名心腹商议着另去寻名医。

  我听得不耐烦了,叫道:“绎哥哥,你让我和母亲安静下行不行?”我愣是连踢带拽把他赶了出去,留了他在门外敲着门,焦急地叫着:“栖情,开门啊,我也要守着姑姑啊!栖情!”

  我不理他,转而歉然地望向正紧蹙着眉盯着母亲面庞的白衣,轻轻道:“绎哥哥也是急了,你别放在心上。”

  白衣慢慢抬起眼,眼神恍恍惚惚,好久才恢复了澄净,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如果有人能帮我把夫人救醒,我也很开心。”

  我略放了心,低头道:“嗯,那我就放心了。”

  可白衣接下来的那有些发颤的话,又让我的心突然痛到窒息,“情儿,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你母亲,你会不会真的不再理我?”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母亲真的已经危险到那种地步了吗?连白衣都没有一丝把握了?

  可无论如何,白衣还是我的白衣啊!

  我慢慢倚到白衣的怀中,听着他激烈的心跳,感觉着他的惊惧和不安,紧紧拥住他,无语凝噎。

  这时白衣又道:“如果你真的不理我,也好,或许,太多的人比我更适合你……”

  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在乱想着什么?

  我顾不得别的,侧头衔住他的唇,堵住他未出口的话。他挣扎着呻吟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开始回应着我,温柔却激烈,抱着我的胳膊也是越来越紧,将我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似乎担心下一刻便会遭遇与我的生离死别一般。

  白衣,白衣,你是傻子!我怎会舍得你离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萧采绎的声音听不到了,却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拍门声,夕姑姑焦急的声音拖着难掩的哭腔。

  我恋恋地又亲了亲白衣的唇,见他眸光沉醉如酒,专注地只望着我的面庞,料他一时不会再猜忌我会离开他了,方才从他的怀中站起,抚摩着发烫的脸去开门。

  白衣的眼神只随着我的走动而飘移着,我想,他再不会乱想我会离开他了。

  可笑的是,我却从不曾想过,白衣如此了解我,又怎会相信我一时负气所说的离开他。我更加想不到的是,他其实一直在找机会,好给自己一个理由,一个借口,有足够的勇气,好离开我。

  当多少个日子在弹指间度过,我终于悟出这一点时,彼此的心已碎裂片片,最渴求的完满被戳得千疮百孔,所有的快乐,凌迟成细碎的痛楚,日日夜夜地折磨你,折磨我。

  第十五章 君去君莫回

  我打开了门。

  夕姑姑气色不好地站在门前颤抖着,满眼是泪地道:“公主,萧二公子说是安氏害了少帝,要把安亦辰活活打死。”

  我一惊,忙道:“在哪里?”

  “后面校场。”

  我连忙提了裙子,向校场跑去。

  萧采绎本就不痛快,后来被我赶了出去,自然更是不悦。想来的确是安氏害了君羽,害了母亲。可我现在也算能分辨了,安氏是安氏,安亦辰是安亦辰,如果安氏的天下由安亦辰说了算,君羽就不会被装在棺木中送回来。

  老远,我已看到火把下巨大的十字形木架,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轮流狠抽着安亦辰,蘸了水的皮鞭打在皮肉上,响亮清脆中带了尖锐的哨声。

  安亦辰并没有惨叫,但每一鞭下去,他的身体都会颤抖一下,强抑痛楚的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慢慢溢出。他的衣袍破碎,肌肤暴露出来,道道血痕在火把下跳跃着,新鲜的血液不断渗出。

  “绎哥哥,住手!”我高声叫着,推开一旁守卫的兵卒,冲上前叫道。

  萧采绎坐在一侧,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囚犯,此时看到了我,愤怒到狰狞的面庞渐渐舒缓过来。他站起来,拉了我道:“栖情,坐下慢慢看。他们杀了君羽表弟,我也就还他们一个被活活打死的安亦辰!”

  “不行!”我高声道,“白衣还要把他交给宇文氏!”

  萧采绎皱眉道:“让白衣以后一直待在肃州,宇文氏能奈他何?”

  我哼了一声,道:“安亦辰救过我!虽然他有私心,可如果不是他从宇文颉手里把我们母女带出来,我们母女的骨头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萧采绎一甩袖,道:“既然知道他有私心,就不该同情他!这种人,打死活该!”

  这时只听又一声闷哼,有人禀报,“二公子,这人晕过去了。”

  萧采绎回头喝道:“泼醒,继续打!打死为止!”

  “不许打!”我愤怒地高叫,眼看安亦辰被一盆肮脏的冷水泼得一个激灵,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我,抿起唇角,似想勉强给我一个微笑,鞭子却又狠狠地抽了上去。他一哆嗦,眼睛疼得闭了起来,额前的水珠滴到面颊,在火光里如泪水般闪烁,更显得面色苍白。

  “不许再打!”我知道执刑人不会听我的,圆睁着杏眼,一字一顿道,“萧采绎,如果你再打他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睬你!”

  我把如同小儿赌咒一般的字眼狠狠吐出,一脚将萧采绎方才坐过的椅子踢翻,扭头就走。

  萧采绎震了一震,眼看着我离开,忙追上来道:“栖情,栖情,别生气……”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叫道:“让开,我要回去看我母亲。”

  萧采绎皱眉向自己的部下喝道:“先把他放下来!明天再说!”

  明天,明天他还打算继续打死安亦辰吗?

  我不耐烦地想着,望着忐忑不安地候在一边的夕姑姑,道:“明天就看他运气了。真死了也是活该,我都被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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