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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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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的脸又红了,略有不安地搓了搓手,道:“你们先去吧,有事再找我。” 仇澜应了,正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般回头道:“对了,前儿公子命人去京中把夕颜姑姑接来,正好茉儿说要回娘家,所以叫人将她们一块儿接来晋州了。估计今晚就快到了吧。” 夕姑姑!杜茉儿! 蓦然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由得身体一震,又惊又喜又夹杂些伤感。困在晋国公府后一直未听到夕姑姑的消息,我原以为是安亦辰有意封锁,不想她却是被安置在京城。还有杜茉儿,当年宇文弘失了她,差点儿将我给凌辱了,当时我就想着是不是被那个和杜茉儿有过牵扯的黑衣人仇澜带走了,直到如今才算得到证实。 安亦辰显然感觉到我的震动,微笑着向仇澜道:“若是夕姑姑来了,直接把她接到栖情住处来服侍吧。” 仇澜又在我脸上细瞧了瞧,笑道:“是,公子。公子这样的人物,原只有栖情公主才配得上。” 一时仇澜离去,安亦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很亲昵地半拥着,柔声道:“栖情,你可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问着短短的一句话,却接连两次深深呼吸,倒似十分紧张一般,绝对不像儿戏。 我心头怦怦乱跳,不知该不该继续哄他。便是他罪该被千刀万剐,用这种手段来伤他的心,总是不该。何况我和母亲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心,稍有不甚,便可能惹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这人太精明聪慧,做得太过,只怕更容易被识破。 方才那看似死棋的战局,若换一个人来处置,只怕非得动用千军万马费上无数性命才能摆平,可他不过三言两语,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便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出兵一万号称五万救人,是为慑破敌人胆气,更使浏王失去了必胜的信心,再不肯为一场无把握的战争牺牲大本营浏州,围魏救赵之计更易施行。出兵四万进京只为安定人心,前去打仗的是他父亲的两万京城驻兵,无论成败,对他安亦辰手下的兵马丝毫无损,却能有功无过。这样,吃大亏的,只剩一个安亦渊。 安亦渊身为嫡长子,桀骜不驯,未必容得了才识在他之上的安亦辰,安亦辰这般聪明的人,自然也会小心防守,若有机会让安亦渊吃几次亏,想来也是乐见其成。至于安氏三子安亦伦以及他们的堂兄安亦思,鼠目寸光局促于防守安夏的一隅,甚至公然不去救助乃兄,显然不会是安亦辰的对手。 我正思忖间,安亦辰抚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只听他温柔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当年逼你太急。给我机会来慢慢弥补,好吗?” 我迟疑道:“我要再想一想。” 安亦辰似有些失望,低了头,慢慢向前走着,好久才道:“你可以慢慢想。但仇渊说得没有错,和你在一起是我多年的心愿,我不会放弃你,绝对不会!”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由得抬起眼来,望向这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的一方豪雄。他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望着我,明眸灿若星子,柔情似水却波涛汹涌,与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并无二致,全然不像方才那个谈笑间让一场大战尘埃落定的少年霸主,我不觉心神一颤,已是惘然。 只那一瞬犹豫,我已被安亦辰拥入怀中,紧紧拥住。 正是心乱如麻不知是不是该将他推开的时候,我看到白衣从我住的院子走出来,有些木然地望着我与安亦辰相拥,等眸光与我相对时,顿时凄冷一笑,返身缩了回去。 白衣! 我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安亦辰,道:“我累了,要睡会儿,二公子请便吧。” 在安亦辰诧异的眼神里,我猛地冲进自己的院落,反闩了门,见到小九、小素迎上来,厉声喝道:“不许来吵我!” 然后我返身进了卧室,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经过了午间的事情,她们多少也知道了安亦辰待我不同寻常,见我发怒,自是不敢轻易惊扰。 而我也不怕她们惊扰,我只怕白衣生气。惊惶地四顾,我看到白衣站在桌前食盒旁,盯着窗外渐浓的暮色。 这便是我那洒脱不羁绝世出尘的白衣吗?他的眸子一向云淡风轻,何曾这般阴霾密布含忧蕴愁? “白衣,白衣!”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身后拥住他,央告道,“白衣,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他碰我一根指头!” 白衣转过身,反手将我轻轻地拥了一下,然后放开,微微笑了笑,道:“我没有生气。我知道我的栖情聪明,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他越说不生气,我越是不安,抚着他蹙紧的眉心,垂头丧气道:“你骗我,我知道你因为我很不开心。” 白衣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我没有不开心,你乖乖的,去把那些药和新鲜桂圆羹给吃了。” 他帮我将药和羹汤放在桌上,很温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袖手走了出去。 他看来是没事。可是,那对让我着迷的宛若明珠的纯净瞳人,那云淡风轻视天下如无物的眼神,已在一夕之间涌入了大量的内容,混淆了那种纯净,让他忧愁,让我悲哀。 凭他再好的羹汤,我也食之无味了。 无力地将碗筷推到一边,我一侧首,看到窗前书案的白纸似被动过,笔尖上还挂着新鲜的湿墨。我忙走过去看时,却见一旁放废物的竹篓里有很多揉成团的白纸,忙取了一个来看时,满纸的字,却只重复着四个字:“出世,入世”,落笔秀逸清淡,一看便知出自白衣。 我忙将其他的纸也打开,一连打开十余张,都是那四个字,“出世,入世”。那字有大有小,却都是凌乱不堪,可见主人书写时心情极是纷乱芜杂。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我看得眼花缭乱,亦是心烦意乱。 白衣显然不愿入世,他以行医为生,自由潇洒,便是以安氏的权力,若治的不是我和母亲,恐怕也请不动他。虽在尘世行走,可他白衣飘飘,宛若洁云,不惹一点儿尘埃。 可他分明懂武功,知权谋,甚至天下局势,官场算计,他都能了如指掌。他若入世为官作宰,或揭竿而起图谋天下,都不难谋得他想要的一席之地。 但入世,对他那样洁净的人,是何等的折磨!而且,他到底要做什么?利用自己的才识,投奔哪位明主,从此卷入乱世之争吗? 他是为我吗? 白衣,白衣,我不要你改变!我要你永远是那个幽篁之中寂寞吹埙凝云散霭的绝世少年! 每天晚饭后,白衣会过来给我诊脉,已成定例。于是,我寝食难安地等待着白衣的到来,好和他仔细谈谈。 但直到月牙升得老高,依旧不见白衣的踪影。 小素悄悄将晚饭收拾走了,小九端了水来,让我洗脚睡觉。 我倦声问道:“白衣呢,他……不来帮我看病了吗?” 小九答道:“白衣公子傍晚离去时说身体不适,今天会早些休息,又说小姐这几天的脉象稳定,所以今晚就不来诊脉了。” 我呆了呆,心头痛得竟如被挖去了一块。早知道这样,我绝对不会招惹那个安亦辰,还没报复到安亦辰,倒先让白衣焦头烂额胡思乱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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