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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皇甫轩一把扯下车帘。车厢内顿时如地窖般黑暗,皇甫轩柔声道:“只要我清醒就好了,你安心休息吧,这样的一夜不眠身体禁不住的。”

  黑暗中我吃吃笑道:“我的大侄子啊,原来你也会说蜜话哄人!”

  皇甫轩轻轻咳嗽数声,却没有反驳。而我也像是放下了心中重石,呼吸平缓,渐入了梦乡。

  “是哪位大人?”士兵的高声盘问将我叫醒。微微睁眸,马车内开始有了微弱的光线,想必现在已近黎明。

  驾车的是大将军府的老车夫了,对于这种盘问早已熟稔,流利回答道:“上官大将军的车。”

  “大将军请。”很快士兵就放行了。

  对面的皇甫轩坐的非常端正,挺直的背,目不斜视。

  这样的克制,的确是坐上皇位的好苗子。我稍整仪容,低声问道:“走到哪儿了?”

  “只差最后一道关口便达太庙了。”皇甫轩精练回答道。

  “哦,”我掀起车帘,露出意思缝,足以看见东方已泛白,忽而淡淡问道:“以前是不是很讨厌祭祀?礼仪冗长,还要跑到这荒凉的地方。”

  皇甫轩一愣,随即点头道:“的确很厌烦祭祀,却不想如今要靠它了。”

  我放下车帘,回首雅笑:“前面就是最后一个关口了。”

  马车开始慢慢减速,停下。

  “是哪位大人?”一字不差的询问。

  “上官大将军。”同样的回答。

  却又不同。“属下求见大将军一面。”士兵提出了要求。

  太庙前的最后一道关口是要亲自看清各位大人的。

  车夫在外面恭敬道:“将军,有位大人求见一面。”平静的语调没有任何不妥。

  皇甫轩在车厢内轻哼一声,伸手便要打开车厢门。

  当然,门并未打开,在皇甫轩的手触及到门时,外面喧闹无比。

  “西偏门出现异常,赶快集合到西偏门。”

  混乱中,马车又悠悠地向前驶入太庙。

  马车再次停住,车夫跳下马车,禀道:“大将军,太庙正殿已到。”

  “上官大将军,文武百官都已到齐,就等着您呢。”熟悉的声音在车前响起。

  我轻轻推开车厢门,端庄笑起:“张公公,你错了,本宫不是大将军,而是瑞安长公主。”

  出了车厢,我优雅站在车前,俯看睨视一众惊愕的百官。

  太庙前的广场上,各官员再也顾不上威仪,纷纷低声窃语。

  冬日的朔风将我的长袍吹入半空,朱红的凤凰在翩跹飞舞。我缓缓踏下马车,自现皇家风范,而后回睇淡笑:“大皇子请下马车。”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甫轩就这样桀骜的出现在百官眼前。

  张德子在错愕许久后,终于回神,扯起嗓子高呼:“瑞安长公主,大皇子到。”

  只是很快风头不再属于我们,就在张德子叫喊时,太庙西北前的土坡上响起更为凄厉的惨叫声,那是人在死前的挣扎。

  西北坡上,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斜歪在草丛中,上面已染满了刺目的鲜血。

  披着银光闪闪盔甲的强壮士兵们,在一步一步地逼近马车。

  只有一个白衣人斜倚在马车上,吹着白玉萧,看不清面容,只是鬓边的银发异常扎眼。

  忽地,白衣人鱼跃而起,右手一样,白玉萧化作一道白光,冲破士兵们的层层包围,直达另一个白衣人的手里。

  另一名白衣人却是发如墨黑,抄手接住白玉萧。遥遥望去,只有背影,但也优雅之极。

  那银发受困的自是柳风。他潇洒拔剑,爽朗笑道:“西柳柳风望借丞相一曲箫音,破重围,诉心事。”

  果然洛谦布下天罗地网,只是为何是柳风来当诱饵?

  呜咽箫音起,柳风一抖银剑,跃至半空,俯身冲杀入士兵包围中。

  “拾书始相遇,匆匆儿时好光阴,共度少年翠竹林,娇憨笑,最是暖颜色,犹记当时,分食青梅西湖畔。”柳风引吭高歌,随阵阵北风传来。

  他白衣飘展,如同白羽。舞动一柄秋水剑,凌厉杀气,砍杀在铁甲士兵中。

  血花瞬间在人群中处处开放。

  苍凉歌声配以低哑箫音,如泣如诉。

  我知道,我心底的某处地方不再坚硬,开始慢慢融化。

  杀戮重重(十)

  肩头被人重重的拍打,我侧首瞥去,皇甫轩盛怒的脸就在眼前。

  “长公主,可曾忘了此来的目的?”皇甫轩几乎是吼的:“柳大公子拼得性命又是为了什么?”

  我默然不语,静静走到太庙正殿,面对百官,肃穆庄严。

  “先帝遗诏,百官听旨。”我在用我所有的力气下令。

  众官从西北处收回视线,仍旧稀稀拉拉地站着。

  我厉声喝起:“还不跪下接旨,凡敢藐视先帝者,一律就地处斩。”

  百官一愣,有所恍悟,望向我手中高举的明黄锦缎。我眼神犀利,像一把刀,扫过百官惊慌的脸。

  “臣接旨。”百官纷纷下跪。

  “游南海,突遇狂风暴雨,卷入瀚海,却幸与伊人独处,白沙红焰,幽幽断肠事,海王星君月宫仙子终分离。”柳风手中剑没有丝毫的滞缓,依旧运剑如风,所到之处皆染鲜血。只是他的白衣不再整洁,有了刀剑的割裂口,有了鲜艳的颜色。

  衣如雪,红是血。

  我曾经僵硬的心中某处融化殆尽,渐渐塌方。

  柳风,为什么执着?为什么傻得让上官毅之利用?为什么要做在最危险的马车里?

  眼角开始湿润,慢慢汇聚,终成一滴泪水。

  一滴泪水,我控制在眼角,不让它留下,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定不能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皇甫轩,母上官氏真妃。年幼好学,聪颖有才,恭孝良厚,可堪大任。今年十八,以先祖律法,封晋王,藩地洛阳千里,望造福一方百姓。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忧郁箫音缠绕了整个太庙。

  “伤仲春,迢迢北上,不见数年,相思苦生双鬓华发,再重逢,早已物是人非,他人妇,他人母。”柳风已气力不济,剑招散乱,歌声低迷。

  白衣不复存在,只余血衣飘零在森森刀斧中。

  白光一闪,剑折大地,柳风缓缓倒下,银发染血。

  终于我控制不住,泪水似潮涌,溅湿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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