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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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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皇甫朔的欣朗笑颜,我的眉头已经打结,亦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扶柳将有辱皇命,不愿接旨!” 站在一旁许久的哥,微恚道:“扶柳,岂能抗旨?” 我目光坚决:“扶柳早说,一个时辰后,我自可出宫。” 皇甫朔没有刚才的暴怒,反是胸有成竹的雅笑:“夫人之虑,朕亦想到。朕岂能因一己之私,彻底毁坏夫人的家庭?朕亦知,洛夫人绝不会与洛相为敌,即使性命相逼!所以朕只求三年时间,夫人保吾儿三年性命,将其推上晋王之位,至此以后与夫人再无牵连。日后,夫人助洛相镇压吾儿,亦无需留情。” 哥亦长叹,怅然道:“三年之后,也不必夹在上官与洛谦之中,随你选择,上官家不再阻挠。” 三年,三年,不与洛谦为敌,只需保留住上官家的火苗? 不行的,三年太长,世事难料,我无法预计可能的后果,是洛谦的追杀成功?还是皇甫朔的希望之火燎遍中原? 还债(六) 不可测!我无奈闭眼,摇头,轻声道:“扶柳不堪重任。” 周围的情绪瞬即降为冰点,我知道是我在无情地浇倒冷水。 “扶柳,”柔若春风的唤声,我睁开双眼,是真妃:“真姐姐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和你单独说。” 真妃拉起我的手,带我进入她的淑房。 暗香扑鼻而来,飘渺清香,却偏有混着丝丝冷气。 真妃轻轻将门锁紧,转身面对我,涩涩苦笑:“你我同身为女子,只是我不争气,担不起这种大任。我若有你的心思,也不必为难与你。千般险阻万般难都冲我一个人来,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怕。可……” 真妃已经泣不成声,扑通一响,跪倒在我面前:“扶柳,我求求你了……” 我咬牙不语,亦随之跪倒在地。 可当我碰触到真妃的目光时,我知道我心里的一角在轰然倒塌,眼角湿润。 泪如线断,真妃声音嘶哑:“扶柳,我不求别的,只求我的孩子平安。只要他们平安,什么王爷,什么皇帝都可以不做,天下可以舍,我的性命也可以舍。” “扶柳,答应真姐姐的最后一件事,好吗?让轩儿辕儿活下来!” 真妃的眼睛像极了娘,蒙着江南水乡的潮冷雾气,彻骨的哀愁自脚底缭绕而起。上官真她不是高高站在皇宫的贵妃,也不是深爱着某个男人的痴心女子,只是单纯地,在做一个走投无路苦苦护犊的母亲。世上最伟大的一种人,母亲,我能回绝她深切的母爱吗? 感觉我像是被吸进一池碧水,在不断地下沉,呼吸在急促,周围荡漾着髓绿波浪。溺在真妃的泪水中,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瞬间倒塌。 我知道有一滴泪水正划过我的腮:“真姐姐,扶柳在此可以立誓,保证不让洛谦损伤两位皇子!” 真妃轻轻摇头:“你能保证洛谦,他能保证苏婉吗?苏婉连你都想杀,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两个儿子的。” 原来温柔似水的真妃的目光也能磨成刀刃,脆薄而锋利。我现在匍匐在地的身影,在这种细小的刀锋中肢解,片片碎屑。 惊醒,我拿什么来保证苏婉?一旦事成,她决不会斩草留根。 而洛谦,这般心思算尽的人,会为皇甫轩与皇甫辕,与苏婉决裂吗? 洛谦……苏婉…… 还债(七) 一丝腥涩咽入喉,我知道自己咬破了嘴唇。抬袖,先抹掉眼泪,再擦拭嘴角血丝。殷红的血融进眼泪,晕染在月白的锦缎上,似血溅雪地,花开般狰狞。 心里告诉自己,扶柳,不靠天,不靠地,亦不靠洛谦,你一个人可以保护真妃的孩子,必须保护他们,仅仅为了绝望的母亲,保护三年。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锁紧的暗朱红门,长乐宫的阴郁冷香就此消散。 我将背挺得极直,那是我给自己的信心。步伐沉稳,姿态却如平常娉婷,我径直走向皇甫朔,取过他身旁棋盘上的乌木圆筒,缓缓浅笑,举手托圆筒过头顶,清声道:“扶柳,谢主隆恩。” 七重纱满幔被突然而至的狂风吹起,层层飞舞。 殿上静谧窒息,皇甫朔笑起,极其缓慢,却又极其欣慰。 同时,我听到了上官去疾的长长舒气声。 “扶柳既已领旨,便要做该做之事。”随后,转身,背对皇甫朔,面对突起的狂风。风大,吹起我的垂地湘裙,一褶一褶恣意张扬。乌木圆筒却重若千斤,沉甸甸地压在我的手臂间。 “扶柳,朕只能为你挡住追兵一月。”皇甫朔说得轻柔,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郑重许诺。 我开始一步一步地离开这个幽暗的长乐宫内殿。 哥跟在我的后面,蜿蜒曲折行在雕凤柱间。 “哥,你都已从边关撤回,那爹呢?”我的手指抚过光滑的乌木,木紧有致,散发沉沉凉意。 明显的,上官去疾脚步一顿:“爹随洛相,去了城外太庙。” “放心,爹会尽力拖住洛谦,为我们争取时间。”上官去疾并不坚定的声音,在通往正殿的偏门处被切断。 正殿上,青铜香炉依旧冒着绵绵不断的香气。 流苏盯着我怀中的乌木圆筒,眉拧成了结,但瞧见随后步出的哥,硬是生生地将整个下唇抿进嘴里。 一向冷淡的皇甫轩亦看见了乌木圆筒,竟然笑起。笑容不大,但因为他常年不笑,这陡然一笑,像是有人强扯起他的嘴角,勉强之极。 我不禁噗哧一笑:“还不如不笑呢!比板着一张老成的脸更难看。” 皇甫轩脸上一臊,轻哼一声,便转身背对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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