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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一辆,两辆,三辆……看来月余不在,原本冷清的平罗官仓竟变成了西州最炙手可热的地方。如今门庭若市,车马从流,拜访的人排起长队。

  我勾唇一笑,放下车窗帘子:“流苏,我们还是从后门进吧。”

  拐过一个弯,穿越小巷,便到后门,却不料后门前有更多车马,四顶暖轿,六辆马车,挤得巷子行路不通。

  流苏皱眉冷道:“马车不过,只得走路。”

  我无语摇头,戴上斗笠,随流苏扒开人群行至门前。正要叩门之际,一道身影突得斜插身前,高声厉喝:“小姑娘,没看见我们都在等着吗?要见大人,先排队侯着。”

  这人粗衣短衫打扮,应该是某位轿中官员的轿夫,见我与流苏贸然插队,心中不平便上前教训。而后面的轿夫听后也是纷纷附和,有些甚至已撸起袖子,将我与流苏围堵起来。

  “老子等了好几个时辰,小姑娘们凭什么插队……”

  “还不快逃,否则老子可不客气了。”

  稳住流苏将要拔剑的右手,我清声细道:“各位误会,我们并非拜访洛大人之人……”

  “是谁胆敢在外喧哗?”门后传来威严雄厚之声。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道严厉目光扫射而出。各轿夫立即恭敬后退,虚噤无声。

  洛文这身气派倒不逊于地方大吏,威慑住一帮大汉。

  扬腕取下斗笠,我淡笑:“文总管,是我,没有什么大事。”

  洛文很快便收敛住了一身霸气,低首道:“小人无礼,夫人见谅。”

  我轻笑摇头,示意无妨,然后推门而入。

  院子还如往常静谧,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遍地的亭亭白杨换了新颜,抽出绿叶,郁郁青青,占据了大半空间。

  遣散了洛文与流苏,我漫步于白杨间,偶尔摘下一两片树叶,试着吹响,可每次总是无嘹亮哨音,只有低哑噗噗之声。

  “老夫已布置妥当,送信之人也回,报一切俱按计划进行,请洛相放宽心。”白杨从间,石桌旁,一名锦服男子沉声道。

  我也随即止步,立于白杨树后,相隔十余丈,遥遥望去。

  石桌旁坐有另一男子,宽襟白袍,温和如玉。

  月余不见,洛谦似乎清减不少,但精神却神采奕奕,依旧是如沐春风的微笑:“劳烦马大人尽力而为了。”

  从背影看,那锦服男子应是凉州刺史马如龙,饺子宴上曾见过一面。马如龙起身,微微倾身:“请二爷放心。”便大步离去。

  待到马大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我方从树后走出,带着一丝戏虐,浅浅笑道:“不知洛大人能否从百忙之中,抽空与扶柳对弈一局呢?”

  洛谦忽地见我,自是惊讶,眼睛微微瞪大:“扶柳,你怎么在这?”

  我故意重叹气,满脸揶揄之态:“看来洛大人实不欢迎扶柳。唉,今日刚被龙堡主扫地出门,想来晚上定要流离失所了。”

  洛谦早已恢复常态,唇角温和笑容荡漾开来,墨眸闪烁,透着喜悦:“请落子!”

  我坐入方才马大人之位,感受到洛谦身上散发出的喜悦。为何喜悦?是那些门外的大批官员?是我可能带回的白银?抑或是真的只为我的归来?

  不知,也想不透。

  一歪头,便瞧见酥软阳光下盛开的野花,勃勃开放,纯净却又充满生机。顿时,我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执着于知晓呢?就算不明白,但我知道,现在我的心情很好,便已足矣。

  随后拈起一枚棋子,手指触棋,便觉一股怪异。棋子底面,槽沟交错,似被尖锐之物划割出粗细线条。

  我仔细瞧起棋子,普通陶子,并无特殊,只是棋局旁有一棋谱,封面书写棋谱,却无出处,也无落款。

  洛谦亦夹起一枚棋子,笑道:“这是刚才马大人送来的棋与谱,还未用过,也不知是否顺手?”

  我刻意放慢呼吸,换了另一枚棋子,细细抚摸底面,然后低头摆起棋子,一盏茶后,方抬首淡笑。

  棋局之上,摆一字,成。

  成,成功之成。

  洛谦缓缓浅笑,似乎在意料之中。我却是扬眉,翻起一枚棋子,底面朝天,露出横竖刻画纹案:“洛大人,熟识拓跋文字吗?”

  棋子底面刻的就是拓跋文字,再按棋谱摆置,就是一段秘密。

  洛谦看着我,眼光炯然:“也知晓拓跋文字?”

  “我曾经与拓跋使节会谈,学过一点拓跋语,你呢?”

  我答道:“小时跟着泓先生认了几个最简单的拓跋文字而已。”

  洛谦合上棋谱,温笑道:“扶柳,不要陷得太深,否则连保护也起不了作用。”

  他在委婉地告诉我,不要离朝堂太近,不然有些人想保护我也将会爱莫能助。

  将棋子翻回正面,我婉然笑道:“既然我所办之事成功,那就要邀功,不求别的,只要这局洛大人让我十子。”

  洛谦眉头却皱:“让十子我必输,最多也只能八子。”

  “那也行。”我举手便落下一子。

  后来,晚霞渐散,我们才收棋,并无胜负,只因不曾将此棋下完。

  时光在这方小院中恢复平静,没有柳云与雪君的热闹,没有无穷无尽的商战,有的,只是一杯清茶陪伴下的棋局,或者是,阳光微风下流苏的一段迎风舞剑。

  而院子的前方却是人间繁华,各色人等匆匆往来不绝,也常彻夜的通火灯明,窃窃私语。

  近在咫尺的喧闹似乎对我没有丝毫影响,我甘心蜗居于陋院之中,不问世事,风轻云淡,沉醉在自己营造的一方乐土。每日按自己的心,随性而为,兴趣所至,俯拾皆来。摆棋,描画,临帖,甚至还向流苏学一套简单剑法,强身健体。

  我珍惜于每天的生活,这样安宁的生活,偶尔,深夜无眠,也会想,算一算,我还有多少天平静可以挥霍?

  不多,不多,时日太少。

  院外,朝堂上,形势开始风起云涌。洛谦大张旗鼓地热络各级官员,大至守关大将,小至地方县令,更甚者连京城命官也千里迢迢奔来。哥亦在军中,大操练兵,广备刀剑。还有那不知用途的十万两白银,马上便要聚齐。

  平静下的波澜,等着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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