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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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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踏落叶,行至前院月洞门,我却停了下来,瞟眼望去,依稀见得院子中央刚搭的戏台,高约二丈,布景华丽。台上锣鼓喧天,花旦小生,末净丑配,唱的一出好戏。佳人持花,水袖云舒,舞姿动人,才子在旁高和一曲,文采风流。他二人双目对望,心里生了情愫,便传为一段姻缘佳话。 戏好,唱曲亦佳,只是听戏之人不懂真心欣赏,破了气氛。 台下围坐着一群官员。他们或低头细语,或嗑瓜喝茶,或埋头浅眠,偌大的人群中竟无一人入戏。倒是伺候官老爷们的丫鬟婆子更懂戏意,随着戏中人物或喜或悲。 我回头,对着流苏似笑非笑,“不知是请错了戏班,还是请错了宾客?”随后抹起云鬓,便笑意冉冉,娉婷摇弋地走上前去。 官员们立即停下各自动作,纷纷快速起身,点头哈腰,“夫人安康。”我扫视众人,并未看到洛谦,前排正位上只有削瘦许多的上官毅之。对着群官,我微微笑道:“招呼不周,怠慢了各位大人。” “岂敢,岂敢。”这种声音起伏不断。 直等到我在上官毅之身旁坐下,那群官员方才陆续回座。 这时,我似乎突然间明白了,男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追逐权势?那种控制感,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的确让人迷惑。 上官毅之轻微咳嗽数声,眼仍盯着戏台,低声,带着责备之意,“架子不小啊,姗姗来迟,洛相早已离去。” 我亦瞧着戏中女旦情意绵绵秋波暗送,浅笑道:“不是爹特意嘱咐女儿要好生打扮一番?可女儿家要穿的得体肯定是要花费时间的。” “听闻你与洛相关系并不好?”上官毅之浓眉蹙着。 他问得含糊,也只是想质问为何新婚月余洛谦不曾在我房中留宿半夜。或许此时在京城官员中已有传闻,洛相并不喜欢新夫人。所以上官毅之才费尽心思,想让我与洛谦成双成对的露个面,止一止传言,也好让他的手下们安心。 我斜睨着上官毅之,浅笑道:“不劳将军费心,女儿一切安好。不过女儿却有一句话不得不说了,其实爹也不必巴巴地让扶柳出来露面,大将军与丞相结为亲家,天下早已皆知。” “忤逆子!”上官毅之手筋暴起,却是低喝,旁人几乎听不见。他目光远游到天边,长舒了几口气,才又道:“洛相与几位朝中重臣商议事情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显是要我接话,我懒得理,索性看起戏了,咿咿呀呀倒是磨人。大抵是不耐烦了,上官毅之道:“前些年洛谦从不办寿,你可知为何今年大肆操办?” 总不能太拂了他的颜面,我散漫回了一句:“不知道。” “你心里清楚的,人多好办事。”上官毅之沉声道:“他不过借着热闹宴席,招集心腹谋划一些事……” “他不信任我!”我生生掐断了上官毅之的话。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什么事情也别指望我为你探到! 上官毅之望着我,一丝诧异,随后眉间蒙上一层忧色:“临时搭起的伙,到底不齐心……” 你上官毅之又有几分诚意?我望着戏台女子断肠常道:负心郎,骗得我痴守半生—— 突得相府门口响起一个尖锐声音,“圣旨到,丞相听旨。” 我不禁眉头打结,这声音尖锐地紧,恰似一把钢梳划过我的心,不深不浅,正好令我全身神经紧绷。 见我纹丝不动,上官毅之沉声道:“还不赶快去接旨。” 匆匆赶至门口,却发现洛谦不知何时已到府门处,我随即站在他斜后,跟着众人伏跪在地。 最前面的一名公公年约花甲,瘦小精干,一展绣龙黄绸,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洛谦国之栋梁,德行兼备。今日生辰,朕特赐玉如意一对,谨为贺礼。钦此。” “臣洛谦叩谢隆恩。”洛谦双手举过头顶,接住圣旨。 规定的礼仪程序一结束,那公公顷刻间就换了脸,刚才宣读圣旨时的肃穆荡然无存,仅剩满脸堆笑:“老奴在此借花献佛,恭祝洛相福寿双禄!”而后从旁边的小太监手中取过一方锦盒,“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洛谦含笑接过锦盒,又递与洛文,道:“让张公公破费了。其实公公能亲临寒舍,已是洛某的莫大荣幸。” 张公公瞬间变成诚惶诚恐的样子,“洛相可折煞老奴了。” 洛谦莞尔,挥袖引路:“张公公请这边看戏。” 张公公诺诺应答:“劳烦,劳烦。” 这个张公公有来头,想巴结,却又气定神闲,不做刻意之态。我留意观察,锦服华衣,目光顺直腰间金牌,纹饰清晰,心下顿时了然。原来是皇宫总管,皇上近身公公张德子,难怪颇有架势。 君臣假意之戏上演完毕,我正欲转身离去,却不想被张公公唤住了:“这位便是洛夫人?老奴有礼了。” 我微微倾身,还礼道:“公公有礼了。” “老奴离宫前,真贵妃要奴才将此物转交与夫人。娘娘说,上次见夫人喜欢,回宫便命人又打了一枚,送给夫人。”张德子伸手入袖,摸索一阵,方掏出一物。 金莲花,珍珠蕊,是上官家女子特有之物。我婉然笑道:“扶柳上次随口说了一句中意,不想娘娘竟上了心。再麻烦公公回禀娘娘,扶柳很喜欢,谢过娘娘。” 我欲与取过金钗,不料洛谦半路杀出,抢先拿走金钗。他微微眯眼,端详片刻,随后却将金钗插入我的发鬓,温柔一笑:“很好看。” 淡定的墨香蹿入鼻尖,我知道那是洛谦身上散发的,一种飘渺的清水香,只有隔的极近,才能闻到。 我轻抿嘴唇,这可不好,太引人注目了。 环顾四周,众人皆侧目。 戏台之上,铁板铜琶红牙拍板复又响,咿咿呀呀声渐浓。 严妆雍容花旦步步生莲,婷立于台中央,扬袖起舞,行云流水。 可这等美景佳人却留不住人们的目光,只因戏台角落的清秀少年。他在繁花落尽处,一身翩跹白衣,目光清丽如水,唇却艳似红梅。少年解下腰畔玉笛,横置于唇边,烟眉轻颦,似叹气,吹响玉笛。顿时,清越之声激昂破笛而出,隐隐含着金戈铁马之豪气,至中阙却急转直下,声若雪水初融,柔意缱绻,似女子闺房细语。 一曲梅花落,淡愁绕心头。 在潮水般的喝彩声中,我细声自言自语:“再过两个月,梅花就开的正艳了。” 音刚落,洛谦就蓦然回首:“不喜欢梅花吗?” “梅花开时,菊花凋零。” “是吗?”洛谦笑着反问。 望着他的如墨双瞳,我竟道:“其实,我只是怕冷。”然后笑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乏了,先回房去。”我转身静静地离开。在经过上官毅之时,我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今日洛谦当众为我插钗,是让你挣足了面子。 快步行至和墨斋竹林中,我拔下金莲珍珠钗,旋转打开,从中拈出纸卷。细细展开,只有小心二字,但字迹凌乱,旁边还有不少墨团。想必真妃传信时突遇急事,来不及写完,便遣人送出宫来。 “小心什么?”流苏皱眉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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