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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凝天万万没想到自己上的是肖衡的车队,而自己的妹妹随车伴随,他好不容易才缓过神,又一时出不去,心里暗暗叫苦。

  肖衡沿路只是稍作休整,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护车的侍卫由两边侍卫变成前后跟随,凝天想逃脱也没机会了。他在里面坐卧不安着,白日里滴水未进眼看浓浓的夜幕再次降落,天地一片混沌,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

  东方山塬霞光万丈时,肖衡的车队终于开进了溱州城。

  车队拐过车马行人清道的小街,转过几个弯子,就进了幽深的石板街,来到一座朱漆门楼前停了下来。溱州郡府闻报,已早早在府外恭候,门前的甲士衙役葡伏一地,郡府大人趋前拱手,“下官恭迎王爷、王妃娘娘。”

  凝月从一角望去,见此郡府大人非四年前的郡府大人,不免有点儿失望,前面的肖衡开口道:“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你随本王进来。”

  车队径直进了门楼,绕过影壁,面前豁然开朗。朝阳之下,迎面一片粼粼池水,两岸垂柳匝地,花木繁盛。过了中央空阔的石板路,便是三进小院,肖衡就此停车,携着凝月进了嘴里面的一进,看周围绿意萦绕,倒是另一番清幽。

  肖衡一进客堂,才抿了几口热茶,便朝着恭立一旁的郡府问道:“本王问你,四年前的二月份,溱州有没有小孩子被人射死的案子?”

  郡府起初以为庆陵王爷夫妇游春而来,却见王爷这番肃然,赶紧回道:“禀王爷,下关三年前才调任到溱州,请王爷容下官找卷宗细查。”

  “你快去。”

  肖衡等郡府退下,见旁边的凝月眉头轻蹙,便执起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会查出来的。一路劳顿,你先去休息,等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不,我不累,还是陪着你吧。”凝月说话婉转,一颗心却不安地乱跳。

  肖衡露出感激的笑,轻轻搂住她,将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知道吗,我从来没这样紧张过,有你在,真好。”

  凝月看他俊朗的脸上透着明显的困倦,想着这一路他定是丝毫未眠,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微微的疼,她默默地陪他坐着,直到郡府满头大汗地捧来一摞卷宗进来。

  “启禀王爷,这些就是四年前春天的案卷,下官仔仔细细地查了,就是没这案子。”

  肖衡不相信,亲自端起案卷逐个逐个细细地看,凝月紧张地等待着,终于,肖衡重重地将案卷合拢,泄气似的叹了口气。

  无端的,凝月脸上紧绷的肌肤却松懈了下来。

  “听着,这件事对本王很重要,你派几名亲信,抓紧去凌霄峰一带探查,一有蛛丝马迹即来禀告。”肖衡语调慎重,郡府自然奉命而去。

  晌午时分,凝月用完午膳,和肖衡依然在屋内等候消息。凝月依靠在太师椅上,肖衡在屋内来回踱步,细碎的阳光从镂空的窗棂撒入,拖着他的身影忽长忽短。凝月垂下眼眸,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惘然,始终没个究竟。

  静默中,只听外面微风乍起,竹影斜洒,如细雨沙沙而落,凝月静静地听着,困意终于上来了,眼皮渐渐沉重。

  迷迷糊糊中,她被人从太师椅上抱了起来。闻着那股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男子气息,她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抱中,任由他步步走进里屋,将她轻放在床榻上。

  她睁着迷蒙的双眼,贪婪地凝视他的脸,看他眼里布满血丝,一阵奇异的痛楚的感觉充斥全身,水汽迅速地蒙上了眼睛。忍不住,她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火热而绵软的吻压了下来……

  “肖衡,别去找了,好不好?”她的眼角渗出一道晶亮的水波,不可控制地滑落。

  这一刻,她很想笑着告诉他,那个凌霄峰上充满了仇恨的小姑娘就是她,他不用再找了,她已经原谅他了。

  “不,我必须做到。”他深深地埋首,执拗地舔舐去她脸上的泪痕,“当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永不再分开。”

  像是承诺,又像是誓言,肖衡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咬得很重。

  凝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肖衡抽出床上的锦被,为他盖在身上,握她的手迟迟不愿收回,直到她的嘴角缓和下来,吐出如兰的芬芳,他知道她睡着了,又情不自禁地低头轻吻了那片红唇。

  屋外,风声开始紧了。

  肖衡轻手蹑脚地出来,回身关上门。他独自站在廊檐下,望着院外的动静,屏门处有随身侍卫的影子从他眼前闪过,他略作示意,朝郡府所在的厅堂走去。

  郡府恭候在厅堂外,肖衡一进去,便迫不及待地问:“查到了?”

  “回王爷,查到了。”

  “怎么说?”

  “四年前的二月中旬,柳溪坞冷成胜家的小儿子被人射杀,据说一箭穿心,凶手却跑了。后来村民报了郡府,不知怎的,冷成胜反而受了笞仗,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那位前任郡府呢?你去把他叫来!”肖衡突然生气道。

  “那位大人事隔三个月后升调去京城,谁知在半路上得暴病死了。”

  “死了?”肖衡讶然失声,眉目拧成一团。

  他低头在厅堂内踱来踱去,继续问道:“冷成胜家里还有什么人?家里境况怎样?”

  “还有个儿子和女儿,去了京城快一年了,家里只剩下冷成胜一人。冷家以前靠采茶为生,家境贫寒,去年稍微有所好转。”

  肖衡闭目,沉沉地叹了口气,“知道了……原来在京城。”

  却说凝天躲在马车内一天一夜,全身饥渴难忍,等到车队进了郡府大院,他一直巴巴地寻找机会出去。午时过后,院子里守护马匹的侍卫陆续歇息去了,他滑下轺车,脚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头晕目眩,看见那泓清碧的水池,俯卧下去将整张脸埋在清水里,咕噜噜地喝了个饱,又在假山后面喘着粗气,元气慢慢恢复过来。

  起风了,春天的天气如同猴子的脸,刚才还阳光明媚,转眼变得晦暗。凝天抬眼望着疾走的阴云,低咒道:“肖衡个王八蛋,你害我家破人亡,如今我还要东躲西藏,天理不公!”正骂着,却看见肖衡出了院门,朝厅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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