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胭脂绝代之禁宫柳 | 上页 下页
三六


  少顷,有武士手中的长矛脱手,败下阵来,肖衡与武士打得不可开交,毫无歇手之意,人群欢声雷动。殷其炳悄悄凑上前,躬身道:“皇上,庆陵王聪明神武,勇冠三军,声名远扬。无论是攻坚破阵,还是招揽英雄,皆非世人可望其项背,将来必是既能且仁的明主。”

  皇帝微微笑了,拈着龙须颔首道:“嗯。有理!皇儿果然成了一代将才,朕心甚慰!”

  一炷香工夫,肖衡已是硕果累累,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皇帝兴趣正浓,回身问皇后:“皇后,尔等还想看什么?”

  皇后笑道:“雪玫倒有奇招,内务府已经呈上来了,妾身看过,确实有趣。”她朝皇帝小声耳语一番,皇帝再次大笑,“好,此招甚妙!”

  凝月疑惑地朝场中央望去,内侍宫人已经搬来二丈长案,长案上竖起整齐划一的蜡扦,宫人们手执一根根蜡烛插在蜡扦上。看热闹的群臣窃窃议论,手指着场中央,都猜测着庆陵王妃出的是何种怪招。

  庆陵王府的执事总管上前,见了皇帝皇后跪地行大礼,接着朝肖衡又是一礼,“王爷,王妃娘娘听说王爷箭术非同一般,张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特命奴才们准备五十根蜡烛,王爷您一箭射去,除烛火尽数熄灭,还求蜡烛根根不倒。”

  肖衡道:“这有何难?休说是五十根,一百根也无妨,拿弓箭来!”他斜睨凝月,含着得意,分明在嘲笑她:说你是聪敏的女子,不过如此。

  凝月暗暗叫苦,心里一个劲儿地责怪凝天,“哥,瞧你出的好主意。”她娥眉轻蹙,突然感觉后面有动静,回首一看,肖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后面,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她急速地转过身来,还没缓过神,执事总管的话语又起,“王爷,娘娘知道这样难不倒您,另在蜡烛前面加了道靶子,王爷除了熄火,箭头还须正中靶心上。”

  肖衡笑着颔首,“这才有趣,靶子呢?”

  总管回身吆喝,一群宫人抬了个巨大的铁笼子过来,笼子被黑布盖了个严严实实,只听一声惊心动魄的长啸,广场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猜到了什么。铁笼子在距离长案丈余远的地方放下,黑布揭开,人们发出兴奋的欢叫声。

  一只红眼幼豹张牙舞爪地咆哮着,大概已经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幼豹在铁笼子里上蹿下跳,企图从人类的桎梏中逃脱出去。

  突如其来的,凝月的心尖似被烫般猛地收缩一下,幼豹身上斑斓的毛皮刺激了她的眼,她似乎看见豆子身披豹皮在林子中一闪而过。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浑身无力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惶然地看着肖衡。

  蜡烛已经燃起来了,仿若一条明晃晃的直线,直穿铁笼子里的幼豹。夕阳坠入西天,满眼是孤冷灿金的颜色,此时已看不清肖衡脸上的神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从旁边的侍卫箭壶里抽出箭,搭在弓弦上,拉紧了弦。骤然之间,广场上鸦雀无声,人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不……一口呻吟哽在凝月的喉头,铺天盖地的寒冰迎面袭来。她的眼睛却死死地定在肖衡手中的箭头上,时光仿佛停滞了,肖衡一动不动,仍有些微弱的霞色照在他的脸上,剑眉下的眸子闪动,透出难以捉摸的神情。

  终于,肖衡手一放,箭头带着呼啸声而去。凝月合上眼,垂下的长睫投下两道阴影,晦暗沉重,她再次看到林子里的豆子一声沉闷的哼声,接着无声无息。

  紧接着,传入凝月耳际的,却是清脆的碰击声,广场上一片惊呼,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凝月猛然睁眼,长案上的蜡烛依然明晃晃地燃烧着,幼豹蜷缩在铁笼子的一角,惶恐不安地盯着落在地面上的长箭。凝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肖衡手持长弓依然站着,神志飘荡在不知处,一丝一丝的凌厉在眼中沉淀,他的唇角抽搐着,周围的空气死一般沉寂,最后他狠命地将手中的弯弓摔在地上,转身就走。

  群臣齐刷刷匍匐在地,皇后脱口想喊住他,“衡儿……”

  “别叫他了。”皇帝阻止了皇后,轻叹,“今日衡儿心慈,不想杀生,就到此结束吧。”皇后看了看凝月,又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搀扶着皇帝缓缓向深宫走去。

  广场上海啸般响着吾皇万岁的恭送声。

  凝月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长案上的蜡扦已经撤了,那个巨大的铁笼子也不见了踪影。寒风吹送,开阔的广场上卷起残叶败絮,宫人侍卫还在忙碌地打扫,而凝月清楚地记起,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肖衡脱了手,箭头击在了铁笼子上。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说过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的吗?

  后面响起渐渐近前的脚步声,她诧异地转过脸去,肖焜背着手慢慢走向她,没有了先前的淡笑,脸上透着一层凝重。

  “这不能怪你。”他缓缓开口,“衡弟发过誓,他永远不会去射虎豹了,此誓只有我知道。”

  明白了!一股子酸涩从脚底幽幽升腾,直撞向凝月心窝,她低下头去,她要竭尽全力地忍耐,才能保证眼泪不掉下来。

  肖焜抬手,想去抚住那抽动不已的肩胛,还是生生将手缩了回来,“今日有点儿突然,多少刺激了他,你回去……他要是发脾气,你别记在心上。”

  她垂眸,朝他深深施礼,毅然转身,没有人看见她眼里的忧伤。甬道上,孤零零停着她的绣帷宫车,没有了枣红宝马,清冷的灯光洒满她离去的背影。她低着头,逶迤而行。

  回到王府,采莲和菊仙的禀告将她最后的骄傲碎成了两半:“娘娘,王爷回来砸了些东西,又去营帐了!”

  她怅然若失地呆在室内,肖衡温热的气息还在,他握紧她的手,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手背……抬眼望着淡淡的月色,她良久保持着这种姿势,直到凝天神神秘秘地出现在寝殿内。

  “这小子,原来是记得此事的。本想让他长点记性,却这么经不起吓唬。”凝天自言自语着,有点儿懊恼。

  凝月苦笑,声音幽幽,“哥,你弄巧成拙,肖衡怕是恨上殷雪玫了。”

  “没关系,凝月,等他回来,好好哄哄他。”

  “我有感觉,他不会回来了,揭了他的伤疤也好,也好……”凝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合目睡去似的。

  凝天的眼睛睁得浑圆,好半晌,他后悔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狠狠叹了口气。

  这年的第一场大雪下得晚,到十二月初,天上才零零星星飘了点雪花。京城里开始热闹起来,人们杀鸡祭神,逛庙会做新衣,准备过年了。城门守岗的也松懈了,来往京城的商旅贵胄也明显多了起来。

  皇宫里的内务府也分外忙碌,再过七日便是皇帝去太庙祭祖的日子,年末祭祖是皇帝最慎重的,他往往只携上皇后和几名宠妃,在太庙吃斋三天三夜才回来,随侍队伍并不庞大,一路却旗幡招展,沿路清道,堪称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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