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胭脂绝代之禁宫柳 | 上页 下页


  “我朝严禁冷姓女子选秀入宫,百余年一贯如此,你不知道?”那人指了指纸上的“冷”字,还给了她。

  凝月闻言,一下子就傻眼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嗫嚅道,挣扎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官吏开始嘲笑她,“乡野小妞,不经世面,哪儿懂什么国体礼制?想入宫,下辈子别投胎到冷姓人家!”

  后面传来窃窃私语声,秀女们怪异地瞧着她,凝月感到窘迫之极。

  “为什么?为什么姓冷的不行?”她不甘心地又问。

  官吏哪儿有耐心与她讲一番道理,扬手让她走开,不耐烦地喊:“下一个!”

  凝月抬眼看那绅士,那人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自顾自端起茶杯呷起来。

  凝月悻悻然从场子里出来,仰望天空,感觉天色是那么的晦暗。这种结果不是她所预料到的,她简直难以想象落选的原因竟是自己的姓,这有多可笑!街面上到处是雕车宝马,人来人往,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满满的怡然,唯独她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她很想当场抓住一个人,大声地质问,难道她姓冷姓错了吗?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条路,马车渐渐稀少,她竟然凭着记忆来到了幼年时生活过的地方。她看着眼前的小巷,巷子里树影萧森,阴冷之气瞬时扑来,夹着霉烂的气息。她惘然地想,会有人出来吗?出来的人会认出她吗?她怅怅地叹气,幽怨地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来告诉你吧。”

  凝月急速地回过头去,那个绅士模样的中年人就站在后面,他背着手,一对阴晴不定的眸子望定她。

  他慢条斯理走到凝月面前,望着挂在屋角下任风摇摆的破牛皮灯笼,悠然地叙说开。他的声调时缓时急、抑扬顿挫,似有什么无法摆脱的魔力,很快地将凝月带进那段硝烟弥漫的往事。

  “百余年前,翼国与柬国之间发生了一场旷古惨烈的战争。几番厮杀,翼国的肖氏大军直入柬国境内。那时,柬国皇帝夜氏联合嫡系王族冷氏殊死抵抗,然而稽阳很快陷落,夜氏皇家一族被杀的消息迅速传开,几千里的柬国崩溃了。”

  “面对亡国之危,柬国百姓在稽阳一带做了最后的浴血以护国。毕竟,举国离乱之时,皇族的存在就是邦国的希望。而如今,皇帝竟然被杀了,无人可以取代的大旗轰然倒地,柬国人如何不震惊万分?他们对战争的恐惧演化成对肖氏皇族的仇恨,战争似乎平息下来,活着的人只要举起抗翼大旗,万千柬人便会如潮水般会聚而来,安知不会一反危局?”

  “肖氏却极是通达世事,当着柬国百姓的面宣布了几道王书,擢升一班柬国旧大臣任朝中要职,参与日常国政,还鼓励有才之士相互帮衬提携。对原柬国百姓减免三年岁赋岁贡,抚民安帮,天下平静,柬国人渐渐变成了温柔敦厚的王化之民,尚武愤激的性格慢慢地融进了这松软肥沃的广袤土地,纵然天塌地陷,也无法激起一丝动荡。”

  “那时战争混乱,夜氏皇帝死了之后,一帮嫡系的夜氏、冷氏王族轰然如鸟兽散,开始大迁徙一般的举国逃亡,逃往他国,逃往一切没有被翼军占领的城堡山乡。百余年后,夜、冷两姓逐渐灭迹,即使有,也在庶民穷人之列了。”

  那绅士感慨着。凝月恍悟,自己的祖先原来也是极盛,也许应了那句老话,盈缩之期不可测,到了父亲这一代,真的是穷苦潦倒、不值一提了。父亲最多只是个秀才,永远不再有爬升之日,而哥哥凝天,两年来屡试不中,大概跟冷姓有很大的关联吧。而她想通过选秀入宫,真的是痴人痴梦了。她恍惚地笑了笑,周围的凉风吹得更紧了。

  “肖氏明里暗里下了禁令,他们不会让冷姓有出头扬眉之日,对不对?”她幽幽地说道。

  那人点头,满意地应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

  “那你又是谁?”凝月不客气地问。

  那人脸上浮起一层奇异的微笑,慢慢地回答凝月道:“我应该也姓冷,可我现在叫宋鹏。宋氏虽是商旅之家,却也是王族冷氏支脉,在京城里也算是殷实的富户,跟那些王公大臣交情颇深。这次稽阳选秀,负责此事的王大人突患疟疾,听说我要来稽阳做点买卖,便将此事委托给我了。”

  他似乎感觉有点儿滑稽,轻骂道:“这些吃得脑满肠肥的家伙!”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向我暴露你的身份,不怕我泄露出去?”凝月继续追问。

  这个宋鹏出身望族,走遍天下不愁生计,而她只是柳溪坞采茶女,即将回去继续过她的穷日子。他们虽然同为冷姓,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宋鹏的脸上凝重起来,用坚定的口吻说道:“你不会,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我的眼睛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你有哀伤、有不甘,还有执著。”宋鹏见凝月脸色突变,淡然而笑,阴鸷犀利的眼光直透她的心底深处,“你一心想这次的选秀成功,可万没想到败在姓氏上,你的绝望挂在你脸上了。”

  凝月的眼黯然了一瞬,宋鹏不经意似的冒了一句:“或许我能帮你进宫去。”

  “你能帮我?”凝月惊喜地低呼,以为宋鹏只是随便说说,沉痛地笑了笑,“我姓冷,怎么可能?”

  “你可以姓别的。”宋鹏认真起来,见凝月有些懵然,索性不打哑谜,将话挑明了,“你的家人我来安排,唯一的条件就是你跟我上京城,听从我的指示,去代替一个人。”

  “一个人?”凝月毕竟年轻,好奇心开始泛起,“是谁?”

  “这你不用多问,给你三日时间准备,到时我去柳溪坞接你。对你来说,接触皇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记住,你我都姓冷。”宋鹏很有把握地说道,那种似有若无的淡笑和眸子里那层深邃莫测的透亮,两种感觉糅合在凝月心里,反结成了一个谜。

  凝月暗自端详他,宋鹏的样貌有点儿儒雅,却也只是平常。如果不是眉宇之间若隐若现的一缕阴沉,他与她见过的郡府大人之类,似也没多大差别。他不告诉她,她也不会追问。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看来极普通的男人,身上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她往更深远、更险峻的地方去。

  她的家人他会安排。从此,她的父亲的伤病会康复,而凝天,或许会有光明的前途,这些不都是她一直殷殷期盼的吗?

  她突然释然了,抿了抿被自己啃噬得异常红润的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好。”

  回柳溪坞的路上,她一直想着该如何向父亲和哥哥说起这件事。

  柳溪坞的风柔和清新,眼前是层叠脉脉的青山,那份淳朴穿越小溪,将农家风情凝固成一袭轻烟,袅袅若仙。这山这水是如此的美丽,只是,凝月就要离开了。

  在看到家里那个低矮的墙角时,凝月打定了主意,暂时向父亲隐瞒她替人入宫的事,不能让他为她担忧。

  “我回来了。”她进去时,用轻松的语气叫道。凝天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疑惑地朝她打着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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