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胭脂绝代之禁宫柳 | 上页 下页


  凝月伸进衣襟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心底深处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玉佩万万不能落到这个号称青天大老爷的郡府大人手中。

  郡府闻言,一时还没领悟冷成胜话里有话,朝天拱手道:“本官受圣上恩德,判案谨慎,公正严明,那些圣人之道本官比你读得多,退堂!”

  冷成胜冷笑,强硬地继续说道:“圣人是真,英明圣主也不假,但如此轻率判案,分明是罔顾草菅人命。这天下,官官相护,无道之官太多,哪儿有百姓说话之地?”说完,将手里的文案甩在地上,转身就走。

  郡府勃然大怒,阴沉了脸,猛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一派胡言!你动辄击鼓喊冤,当众藐视公堂,辱没天威,来人!”

  两边的衙役齐声喊:“有!”

  “拉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衙役们操起手中的水火棍,扭拽了冷成胜进堂内。冷成胜边死命地挣扎,边大骂道:“无道之官,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天地可谴,天理不容!”

  堂内的人都吓坏了,凝天、凝月惊骇地喊:“爹……”紧接着,堂内传来冷成胜的惨叫声。那一声紧似一声的数棍声似钟鼓一般撞击着凝月的心。

  后面有人暗中提醒兄妹俩道:“用笞杖与死罪没什么两样,即使不死,也落重残。常言道,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杀人者是皇亲国戚又如何,你告得了他们吗?郡府大人敢治他们的罪吗?孩子们,赶快求大人开恩将你父亲放了,你弟弟这样死了算他命薄,活着的人还是好好活着吧。”

  凝月二话没说,朝着郡府大人扑通跪下,磕头哀求道:“大人开恩放过我爹吧,我爹糊涂,冒犯大人,请看在我家刚没了亲人的分儿上,饶过我们这一回吧……”堂内的百姓全都黑压压地跪下了,恳求声连连。

  郡府自然不愿将事态扩大,见有台阶可下,也就放缓了语气,下令停止笞杖,将冷成胜拖了出来。笞杖过的冷成胜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卧在地上昏厥过去了。凝天兄妹抱住父亲又是一阵大哭。执事差役过来按住冷成胜的手指画了押,文案由郡府重新写了,变成了冷成胜的罪状,罪案是“冷成胜聚众闹事,鼓吹邪说,淆乱是非”,豆子被人射杀之事一字也无记载。

  就这样,柳溪坞的村民抬着豆子而去,抬了冷成胜父子而归。

  凝天兄妹俩将豆子葬在他中箭的地方,坟头向着柳溪坞。

  冷成胜足足躺了半年,终日与药罐子为伴,凝月的担子更重了。等冷成胜能拄着拐杖走路时,凝月将玉佩递给父亲看,冷成胜拿到太阳光下端详了半天。

  阳光下,系着明黄穗绦的玉佩晶莹剔透、纯净澄白,中间精雕细琢的“福”字彰显着慑人的贵气。冷成胜颤抖着,凹深的眼眶里抖出了泪水。

  “这是皇家的东西,杀豆子的人分明是皇帝老儿家的……凝月,那狗官想置我于死地啊!”他号哭着,无奈又酸楚地捶胸顿足。

  凝月手捏着玉佩,想哭又哭不出声,最终重重地坐了下去。

  这就是发生在凝月十四岁那年春天的故事,生活的平静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噩梦般的现实所击破,她脸上的快乐和浅笑荡然无存,随之代替的,是无尽的仇恨和哀伤。

  每当她坐在厨房里烧饭干活时,隐约看见豆子的身影在房门口一闪而入,她仿佛看见他摸着肚子叫:“姐,我饿。”

  那一刻,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有时她在茶园里埋头采摘着,忽地就听到豆子的喊声:“姐,我来了。”每次她都猛然抬头,睁着迷茫的双眼找寻,想看到他从山上飞快跑下来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身在黄泉的豆子是不是依然饿着,只知道她从小带大的豆子已经永远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射箭少年的脸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那块玉佩,她好好地保藏着,那是罪证。

  她相信,总有一日,她会亲手抓到凶手的。

  光阴荏苒,转眼又是三年。

  “二月山家谷雨天,并手摘芳烟。绿嫩难盈笼,半坡芳茗露华鲜。冉冉绿丛园,初晴叫杜鹃,招邻院客煮花泉,无来又隔年。”

  凌霄峰的采茶歌依然,有心唱的人已经很少了。又是一年最旺盛的采茶期,日丽风和,天色晴好,满山遍野的杜鹃花绽放。凝月默默地埋头采着茶,听着时隐时现的采茶歌,灿烂的阳光照着她的脸,却再也看不到她那无邪的笑意了。

  “凝月,回家了。”有人朝她打招呼。

  她抬头应了一声,继续着手里的活。

  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自从“紫气东来”被朝廷指定为贡茶后,溱州各地的贡茶额年年增加,而相当一部分是督造官吏层层加码之故。岁贡都有定额,有茶必贡,无可减免,而官府收茶又是百般挑剔,十不中一,茶家纵是饿着肚子采茶,也往往无法交够定额。

  柳溪坞的茶农全年衣食无着、困苦不堪,凝月家也不例外。加之凝天乡试借了债,父亲的老伤又犯了,凝月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当山间渺无人迹时,凝月终于摘下最后一枚嫩芽,提着茶笼回家了。

  刚进院子,就听见屋子里有笑声。凝月一听是村子里孙媒婆的声音,并未推门,兀自在外面踯躅不前。

  “冷先生有所不知,这郁家在方圆几十里少说也算大户人家,村口那十亩稻田还是他们的呢。虽说子孙满堂,但他家的小儿子是郁老太太最得宠的,天天念着要给小儿子娶个好媳妇。那孩子也是有心,特意来柳溪坞偷眼看凝月,回去就相思成灾了。再者凝月可是咱柳溪坞难得的好姑娘,你说郁老太太能有不答应之理?冷先生,好运当头,你该享女婿的福了。”

  冷成胜迟疑道:“这要看凝月的意思,开春以来,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托媒,都被她回绝了。”

  “凝月傻你也跟着傻啊?这门亲事多少人家还巴不到呢。你看看你家这破家当,还有你这一身病,凝天迟早也要娶媳妇,你想把凝月拖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成?”孙媒婆奚落他。

  凝月开门进入,很快地打断了孙媒婆的话,“我说过不嫁人。”

  孙媒婆讪笑,不急不慢回道:“凝月姑娘先别把话说绝了。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郁家也等得了一年半载的,等老身下次来,凝月姑娘就不是这样回复了。”耐心地劝说几句,便扭着腰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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