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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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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询站起,走了几步,忽有些迟疑,犹豫了一瞬,终是不甘心,一咬牙,反身回去又跪下。 “皇上,臣斗胆了,但这次不问,臣怕……臣心中已经困惑了很久,皇上第一次召见臣时,问臣‘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臣斗胆想知道皇上的答案。” 刘弗陵没有立即回答,闭着眼睛,似在思索。 刘询心中稍慰,刘弗陵和他当年一样,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答案。 可慢慢地,刘弗陵的眉宇间溢出了笑意。 “快乐的事情太多,一时想不出来哪件最快乐。” 刘询心中巨震,说不清楚是惊讶羡慕还是嫉妒。 一瞬后,刘弗陵笑着说:“最快乐的事情是娶了个好妻子。” 刘询屏息等着刘弗陵的下一个答案。 刘弗陵眉宇间的笑意淡去,一直未说话,刘询静静站了会儿,看刘弗陵倦意深重,似已睡着,他轻轻起身,正想退下,忽听到刘弗陵轻声说:“最想做的事情是能陪着她一日日变老。” 刘询心惊肉跳,不敢直视刘弗陵。 刘弗陵挥了挥手,刘询立即转身,脚步匆匆,近乎逃地跨出了屋子。 云歌在屋子外面堆雪做雪人。 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两只山猴,毫不畏生地跟在她身后,一时帮她堆一把雪,一时拽着云歌的斗篷,好似怕云歌冷,掸着上面的雪,一时也会帮倒忙,把云歌扫好的雪推散。 云歌不见急恼,笑眯眯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由着猴子在她身边闹腾。 在外面的时间久了,虽戴着雪帽,披着斗篷,可她的发梢、鬓角仍凝了不少雪花。 屋檐下立了好几个宦官,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帮忙,都只是静看着。 看到刘询出来,她抬头一笑,扔了扫帚,跑到屋檐下,一边跺脚,一边把斗篷、雪帽都摘下来,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两只猴子“吱吱”乱叫,似乎十分开心,也跑到屋檐下,学着云歌的样子,跺脚跳腾,把身上的雪都跳落,“滋溜”一下就钻进了屋子。 屋外立着的宦官见惯不怪,任由两只猴子蹿进了大殿。 七喜拿了刘询的斗篷和雪帽过来,服侍刘询穿上,看刘询一直在看云歌,笑道:“那两只猴子是姑娘去年捡回来的,养了一个冬天后,放回了山中。自皇上和姑娘来温泉宫,两只猴子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消息,时不时来看皇上和姑娘,还常常带礼,上次它们送来的大桃子,比宫里的贡桃都好吃。够精怪的,两只山猴还懂得念旧情。” 七喜打着伞,一直把刘询送到宫门口,赔笑说:“只能送侯爷到此了,奴才另命人送侯爷下山,看这天色,得多打几个灯笼。” 刘询道:“不必了,我常走夜路,不怕黑。自我第一次进宫,大人就对我多有照拂,刘询铭记在心。” 七喜眼角余光扫了眼四周,笑道:“都是奴才的本份,侯爷若有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尽管吩咐。” 刘询颔了下首,转身离去,七喜要给他伞,他轻摆了下手,没有要。 簌簌雪片,飘落不绝。 因天色已晚,天空积的云层都带着铅灰色,累累叠叠,坠得天像是要掉下来,层林越显萧瑟。孤寂的山道曲折而下,好似没有尽头。 刘询缓步穿行在雪花中,如闲庭信步,他本就身形高健,此时看去,低垂的天,昏茫的山,天地间似只剩他一人,衬得他更是雄姿伟岸。 七喜打着伞,站在宫门前,一直目送刘询消失在雪中,轻轻点了点头。 天快亮,刘询才回到长安,顾不上休息,就命何小七去请张贺,约好在一个屠户家相见。 他换了套便袍,刚要出门,黑子匆匆跑来,“大哥,有人……”一拍额头,恭敬地说:“侯爷,有人求见。” 刘询笑骂:“别那么多虚礼,本就是兄弟,叫的哪门子”爷“?” 黑子心中热腾腾地,咧着嘴直笑,“俺也这么觉得,”大哥、大哥“多亲近,都是小七那个操蛋,非要俺叫”侯爷“。大哥,有个书生要见你。” 刘询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 黑子将手中打着的灯笼,高高举起来,给刘询看。 “俺也这么回复的,可这人嘴特能扯,扯得都是俺们听不懂的话,俺们几个全给他扯晕了,他说和大哥是什么故交,让俺把这个灯笼交给大哥,还说他是来雪……雪什么炭火的。”黑子嘿嘿一笑,实在想不起来书生的原话。 刘询细看了眼灯笼,立即认出是去年上元节时,云歌想要的那盏。他将灯笼接过,递给一旁的侍从,“拿下去,好生收着。”又笑对黑子说:“命这个”雪中送炭“的书生来见我,若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则罢,若说不出……” 黑子握了握拳头,接嘴道:“俺们几个就好好替他松松骨头。” 书生见到刘询,见礼问好,不卑不亢,气度从容,并无一般小民初见皇族贵胄的拘谨。 刘询笑道:“上次竟然看走了眼。” 书生笑说:“不是侯爷看走眼,而是侯爷心中有更多计较,顾不上仔细看在下。” 刘询请他坐,“深夜求见,敢问何事?” 书生道:“在下姓李名远,来自漠北,长安城是家父的故乡,自小常听父亲提及天朝繁华,所以特来看看天朝的风土人情。” 刘询心中微动,“令尊高姓大名?” 李远十分干脆地回道:“李陵。” 刘询呆了一瞬,方笑道:“原来是匈奴王子远道驾临,本侯失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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