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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孟珏回到长安,安排妥当其它事情后立即就去找云歌,想问清楚心中的疑惑。

  到门口时,发现院门半掩着,里面叮叮咚咚地响。

  推开门,看到厨房里面一团团的黑烟逸出,孟珏忙随手从水缸旁提了一桶水冲进厨房,对着炉灶泼了下去。

  云歌一声尖叫,从灶堂后面跳出,“谁?是谁?”一副气得想找人拼命的样子,隐约看清楚是孟珏,方不吼了。

  孟珏一把将云歌拖出厨房,“你在干什么,放火烧屋吗?”

  云歌一脸的灶灰,只一口牙齿还雪白,悻悻地说:“你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一回来就坏了我的好事。我本来打算从灶心掏一些伏龙肝,可意外地发现居然有一窝白蚁在底下筑巢,这可是百年难见的良药,所以配置了草药正在熏白蚁,想把它们都熏出来,可你,你……”

  孟珏苦笑,“你打算弃厨从医吗?连灶台下烘烧十年以上的泥土,药名叫伏龙肝都知道了?白蚁味甘性温,入脾、肾经,可补肾益精血,又是治疗风湿的良药,高温旁生成的白蚁,药效更好。你发现的白蚁巢穴在伏龙肝中,的确可以卖个天价。云歌,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医药知识了?”

  云歌还是一脸不甘,没好气地说:“没听过天下有个东西叫书籍吗?找我什么事情?”

  孟珏却半晌没有回答,突然笑了笑说:“没什么。花猫,先把脸收拾干净了再张牙舞爪。”

  孟珏把云歌拖到水盆旁,拧了帕子。云歌去拿,却拿了个空,孟珏已经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拿毛巾替她擦脸。

  云歌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一面去抢帕子,一面结结巴巴地说:“我自己来。”

  孟珏任由她把帕子抢了去,手却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含笑看着她。

  云歌说不出是羞是喜,想要将手拽出来,却又几分不甘愿,只能任由孟珏握着。

  拿着帕子在脸上胡乱抹着,也不知道到底是擦脸,还是在躲避孟珏的视线。

  “好了,再擦下去,脸要擦破了。我们去看看你的白蚁还能不能用。”

  孟珏牵着云歌的手一直未放开,云歌脑子昏昏沉沉地随着他一块进了厨房。

  孟珏俯下身子向灶堂内看了一眼,“没事。死了不少,但地下应该还有。索性叫人来把灶台敲了,直接挖下去,挖出多少是多少。”

  云歌听到,立即笑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我怎么那么蠢?这么简单、直接、粗暴的法子,起先怎么没有想到?看来还是做事不够狠呢!”

  云歌说话时,凑身向前,想探看灶堂内的状况,孟珏却是想起身,云歌的脸撞到了孟珏头上,呼呼嚷痛,孟珏忙替她揉。

  厨房本就不大,此时余烟虽已散去,温度依然不低,云歌觉得越发热起来。

  孟珏揉着揉着忽然慢慢低下了头,云歌隐约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只大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孟珏。

  孟珏的手拂过她的眼睛,唇似乎含着她的耳朵在低喃,“傻丫头,不是第一次了,还不懂得要闭眼睛?”

  云歌随着孟珏的手势,缓缓闭上了眼睛,半仰着头,紧张地等着她的第二次,实际第一次的吻。

  等了半晌,孟珏却都没有动静,云歌在睁眼和闭眼之间挣扎了一瞬,决定还是偷偷看一眼孟珏在干什么。

  偷眼一瞄,却看到刘病已和许平君站在门口。

  孟珏似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正微笑着,不紧不慢地站直身子,手却依然紧搂着云歌,反而刘病已的笑容很是僵硬。

  云歌眯着眼睛偷看的样子全落入了刘病已和许平君眼中,只觉得血直冲脑门,臊得想立即晕倒,一把推开孟珏,跳到一旁,“我,我……”却什么都“我”不出来,索性一言不发,低着头,大踏步地从刘病已和许平君身旁冲过,“我去买菜。”

  临出院门前,又匆匆扭头,不敢看孟珏的眼睛,只大嚷着说:“孟珏,你也要留下吃饭。嗯,你以后只要在长安,都要到我这里来吃饭。记住了!”说完,立即跳出了院子。

  许平君笑着打趣:“孟大哥,听到没有?现在可就要听管了。”

  孟珏微微而笑,“你的胳膊好了吗?”

  许平君立即使了个眼色,“你给的药很神奇,连云歌都活蹦乱跳了,我的伤更是早好了。你们进去坐吧!我去给你们煮些茶。”

  孟珏会意,再不提受伤的事情,刘病已也只和孟珏闲聊。

  许平君放下心来,转身出去汲水煮茶。

  刘病已等许平君出了屋子,敛去了笑容,“她们究竟怎么受伤的?和我说因为不小心被山中的野兽咬伤了。”

  孟珏说:“广陵王放桀犬吃她们,被昌邑王刘贺所救。大公子就是刘贺的事情,平君应该已经和你提过。”

  刘病已的目光一沉,孟珏淡淡说:“平君骗你的苦心,你应该能体谅。当然,她不该低估你的智慧和性格。”

  刘病已只沉默地坐着。

  许平君捧了茶进来,刘病已和孟珏都笑容正常地看向她,她笑着放下茶,对孟珏说:“晚上用我家的厨房做饭,我是不敢吃云歌厨房里做出来的饭菜了。这段时间,她日日在里面东煮西煮。若不是看你俩挺好,我都以为云歌在熬炼毒药去毒杀霍家小姐了。”

  孟珏淡淡一笑,对许平君的半玩笑半试探没有任何反应,只问道:“谁生病了吗?我看云歌的样子不像做菜,更像在尝试用药入膳。”

  许平君看看刘病已,茫然地摇摇头,“没有人生病呀!你们慢慢聊,我先去把灶火生起来,你们等云歌回来了,一块过来。”

  刘病已看云歌书架角落里,放着一副围棋,起身拿过来,“有兴趣吗?”

  孟珏笑接过棋盘,“反正没有事做。”

  猜子后,刘病已执白先行,他边落子,边说:“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孟珏立即跟了子,“比你想象的要了解。”

  “朋友的了解?敌人的了解?”

  “本来是敌人,不过看到你这落魄样后,变成了两三分朋友,七八分敌人,以后不知道。”

  两个人的落子速度都是极快,说话的功夫,刘病已所持白棋已经占了三角,布局严谨,一目一目地争取着地盘,棋力相互呼应成合围之势。

  孟珏的黑棋虽然只占了一角,整个棋势却如飞龙,龙头直捣敌人内腹,成一往直前、绝无回旋余地的孤绝之势。

  刘病已的落子速度渐慢,孟珏却仍是刘病已落一子,他立即下一子。

  “孟珏,你的棋和你的人风格甚不相同,或者该说你平日行事的样子只是一层你想让他人看到的假相。”

  “彼此,彼此。你的满不在乎、任情豪侠下不也是另一个人?”孟珏淡淡一笑,轻松地又落了一子。

  刘病已轻敲着棋子,思量着下一步,“我一直觉得不是我聪明到一眼看透你,而是你根本不屑对我花费劲力隐瞒。你一直对我有敌意,并非因为云歌,究竟是为什么?”

  孟珏看刘病已还在思量如何落子,索性端起茶杯慢品,“刘病已,你只需记住,你的经历没什么可怜的,比你可怜的大有人在。你再苦时,暗中都有人拼死维护你,有些人却什么都没有。”

  刘病已手中的棋子掉到了地上,他抬头盯着孟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珏淡淡一笑,“也许有一日会告诉你,当我们成为敌人,或者朋友时。”

  刘病已思索地看着孟珏,捡起棋子,下到棋盘上。

  孟珏一手仍端着茶杯,一手轻松自在地落了黑子。

  云歌进门后,站到他们身旁看了一会。

  明知道只是一场游戏,却越看越心惊,忽地伸手搅乱了棋盘,“别下了,现在势均力敌刚刚好,再下下去,就要生死相斗,赢了的也不见得开心,别影响胃口。”说完,出屋向厨房行去,“许姐姐肯定不肯用我的厨房,我们去大哥家,你们两个先去,我还要拿些东西。”

  刘病已懒洋洋地站起,伸了个懒腰,“下次有机会再一较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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