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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云歌虽是笑着,可笑容却透着苦涩。

  一人一块绢布,各自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后叠好。

  大公子将大家的绢帕收到一起,交给了许平君,很老实地说:“剩下的活,我不会干。”

  许平君拿了一片防水的桐油布将绢帕密密地封好。

  云歌跑到孟珏起先靠过的大树旁,在树干上小心地挖着洞。

  折腾了半天,仍旧没有弄好。

  孟珏随手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匕首,“用这个吧!”

  不过几下,就挖好了一个又小又深的洞,云歌笑赞:“好刀!”

  孟珏凝视了一瞬刀,淡淡地说:“你喜欢就送给你了,这么小巧的东西本就是给女子用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大公子闻言,神色微动,深看了一眼孟珏。

  云歌把玩了会,的确很好用,打造精巧,方便携带,很适合用来割树皮划藤条,收集她看重的植物,遂笑着把刀收到了怀中,“多谢。”

  许平君小心地把卷成了一根圆柱状的桐油布塞进树洞中,再用刚才割出的木条把洞口封好。

  此时从外面看,也只是像树干上的一个小洞。等过一段时间,随着树的生长,会只留下一个树疤。不知情的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云歌警告地瞅了眼大公子,用匕首在小洞上做了个记号。

  如果有人想提前偷看,就肯定会破坏她的记号。

  孟珏和刘病已唇角含笑地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很是挫败地看着云歌。

  他可不是无聊地为了看什么愿望实现不实现,他只是想知道让两个少女脸红的因由,这中间的牵扯大有意思。

  许平君莫名其妙地看看孟珏、刘病已,再看看大公子,不明白大公子怎么一瞬间就晴天变了阴天?

  疑惑地看向云歌,云歌笑着摇摇头,示意许平君不用理会那个活宝。

  不管聚会时多么快乐,离别总是最后的主题。

  夜已经很深,众人都明白到了告别的时刻。

  许平君笑说:“下一次一起来看心愿时,希望没有一个人要请吃饭,宁可大家都饿着。”

  云歌有些苦涩地笑着点头。

  孟珏和刘病已不置可否地笑着。

  大公子笑眯眯地说:“有我在,没有饿肚子的可能。”

  许平君和云歌都是不解,不明白活得如此风流自在的人会有什么愿望实现不了。

  大公子笑对许平君作揖,“我是个懒惰的人,不耐烦说假话哄人,要么不说,要说肯定是真话。今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吃饭吃得最安心、最开心的一次,谢谢你。”

  许平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飞绕在他们四周的萤火虫已慢慢散去。

  云歌半仰头望着越飞越高的萤火虫,目送着它们飞过她的头顶,飞过草丛,飞向远方,飞向她已经决定放弃的心愿……

  虽然神明台是上林苑中最高的建筑物,可因为宫阙连绵,放眼望去,丝毫没有能看到尽头的迹象。

  重重叠叠的宫墙暗影越发显得夜色幽深。

  白日里的皇城因为色彩和装饰,看上去流光异彩,庄严华美。

  可暗夜里,失去了一切灿烂的表象,这个皇城只不过是一道又一道的宫墙,每一个墙角都似乎透着沉沉死气。

  幸亏还有宫墙不能遮蔽的天空。

  刘弗陵凭栏而立,默默凝视着西方的天空。

  紧抿的唇角,孤直的身影,冷漠刚毅。

  今夜又是繁星满天,一如那个夜晚。

  几点不知道从何方飞来的流萤翩阡而来,绕着他轻盈起舞。

  他的目光停留在萤火虫上,缓缓伸出了手。

  一只萤火虫出乎意料地落在了他的掌上,一瞬后又翩翩飞走。

  他目送着萤火虫慢慢远去,唇角微带起了一丝笑。

  “连小虫子都知道皇上是圣明仁君,不捉自落。”刚轻轻摸上神明台的宦官于安恰看见这一幕,请着安说。

  刘弗陵没有吭声,于安立即跪了下来。

  “奴才该死,又多嘴了。可皇上,就是该死,奴才还是要多嘴,夜色已深,寒气也已经上来,明日还要上朝,皇上该歇息了。”

  “大赦天下的事情,宫里都怎么议论?”刘弗陵目光仍停留在萤火虫消失的方向,身形丝毫未动。

  于安明知道身后无人,可还是侧耳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往前爬了几步,却仍然在三步之外,“奴才听说骠骑将军上官安有过抱怨,说没有年年都大赦天下的道理,自从原始四年皇上私自出了趟宫后,一到夏初就大赦天下,弄得政令难以推行。还说父亲上官桀当年不该一时心软就同意了皇上私自出宫,以至皇上回宫后老觉得刑罚过重,百姓太苦,还总是和霍光商议改革的事情。”

  于安心内暗讥,一时心软同意皇上出宫?不过是当年他们几个人暗中相斗,皇上利用他们彼此的暗争,捡了个便宜而已。

  上官桀当年事事都顺着皇上,纵容着皇上一切不合乎规矩的行为,一方面是想让皇上和他更亲近,把其他三位托孤大臣都比下去,另外一方面却是想把皇上放纵成一个随性无用、贪图享乐的人。上官桀对皇上的无限溺爱中,藏着他日后的每一步棋,可惜他料错了皇上。

  “皇上,虽然有官员抱怨,可奴才听闻,朝中新近举荐的贤良却很称颂皇上的举动,说犯罪的人多良民,也多是迫于生计无奈,虽然刑罚已经在减轻,可还是偏重。”

  刘弗陵的目光投向了西边的天空,沉默无语。

  于安凝视着刘弗陵的背影,心内忐忑。

  他越来越不知道皇上的所思所想。

  皇上好象已经是一个没有喜怒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笑,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怒,永远都是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神情。

  他十岁起就服侍刘弗陵,那时候皇上才四岁,皇上的母后钩弋夫人还活着,正得先帝宠爱。

  那时候的皇上是一个虽然聪明到让满朝官员震惊,可也顽皮到让所有人头疼的孩子。

  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沉默、冷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就连那个上官家的小不点皇后也要隔着距离回皇上的话。

  因为先皇为了皇上而赐死钩弋夫人?

  因为燕王、广陵王对皇位的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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