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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今天应该起一卦,究竟是什么日子?黑云压顶?还是桃花满天?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哥哥、陵哥哥,再没有被人抱过,可今日一天,居然就被三个男人抱了。

  许平君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忙说:“云歌,你还有其他整大公子的法子吗?我和你一起玩……”

  刘病已看大公子举止虽然散漫不羁,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不想云歌和他结怨。

  打断了许平君的话,“云歌,如果气已经消了,就算了。这次算是警戒,他要还敢再闹你,那你下次做什么都不为过。”

  云歌抬起头,对刘病已一笑,“好,听大哥的。”

  朦胧月色下,云歌的破颜一笑,盈盈间如春花绽放。

  刘病已眼中有困惑,但转瞬间已尽去,惯常懒洋洋的微笑中倒是难得地透了一丝暖意。

  孟珏笑回着许平君关于大公子的问题,谈笑如常。

  手中握着的酒杯中的酒,原本平如镜面,此时却是涟漪阵阵。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简单的曲调中隐着淡淡哀婉。

  云歌本就睡不着,此时听到曲子,心有所感,推门而出,漫行在月光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虽然是从小就听惯的曲调,但直到今日才真正懂得了几分曲中的意思。

  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时光摧老了容颜,摧裂了情义,摧散了故人。

  季节转换间,有了生离,有了死别。

  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应该是人世间永恒的感慨。

  物非人非,大概就是如此了!

  几千个日子过去,那个记忆中的陵哥哥已经彻底消失,现在只有刘大哥了。

  云歌第一次好奇起二哥的心事,看着永远平静温和的二哥究竟有什么样的心事,才会喜弹这首曲子?

  二哥,如果你在家,也许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如果我不出来,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听懂这首曲子,我会只是一个需要他开解、他呵护的小妹。

  虽然从怒而离家到现在不过几月时间,可一路行来,人情冷暖,世事变换,云歌觉得这几个月是她生命中过得最跌宕的日子。

  几个月时间,她比以前懂事了许多,长大了许多,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孟珏正坐于竹下抚琴。

  一身黑袍越发衬得人丰神如玉。

  这个气度卓越不凡、容颜若美玉的人,老天似乎十分厚待他。

  给了他绝世的容颜,给了他非比寻常的富贵,他自己又博学多才,几乎是一个找不到缺憾的人。

  却是为什么偏爱这首曲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心事呢?

  孟珏手中的琴曲突换,一曲《负荆请罪》。

  云歌原本藏在林木间不想见他,听到他的曲子,倒是不好再躲着。

  走到孟珏身侧,盘膝坐下,向孟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孟珏琴音终了,云歌随手取过琴,断断续续地弹起刚才的曲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云歌的手势虽然优美,却时有错音,甚至难以继续,一看就是虽有高人教授,但从未上心练习的结果。

  孟珏往云歌身边坐了些,手指轻拂过琴面,放缓节奏,带着云歌弹着曲子。

  云歌的鼻端都是孟珏的气息,孟珏的手又若有若无间碰到云歌的手,甚至云歌有了错音时,他会直接握住云歌的手带她几个音。

  云歌不禁脸有些烫,心有些慌。

  孟珏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神色坦然地教着云歌弹琴。

  云歌的紧张羞涩渐渐褪去,身心沉入了琴曲中。

  云歌跟着孟珏的指点,反复弹着,直到她把曲子全部记住,弹出了完整的一曲《采薇》。

  星光下,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貌自娟娟,一个气自谦谦。

  云歌随手拨弄着琴,此琴虽不是名琴,音色却丝毫不差。

  琴身素雅干净,无任何装饰,只琴角雕刻了两朵金银花,展现的是花随风舞的自在写意。

  刻者是个懂画意的高手,寥寥几笔已是神韵全具。可简单的线条中透着沉重的哀伤,那花越是美,反倒看得人越是难过,再想到刚才的曲子,云歌不禁伸手轻抚过金银花。

  “这琴是谁做的?谁教你的这首曲子?”

  “我义父。”孟珏提到义父时,眸子中罕见地有了暖意,唇边的笑也和他往日的笑大不一样。

  “你前几日说要离开长安,是要回家看父母吗?”

  “我的亲人只有义父。我没有父亲,母亲……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云歌本来觉得问错了话,想道歉,可孟珏语气清淡,没有半丝伤感,反倒让云歌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会又问:“你……你想你父母吗?”

  疏远的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问题,稍微亲近的人却从不认为需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及提防间,孟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有一瞬的迷惑,整个人都似乎隐入一层潮湿的雾气中。

  孟珏坐得离云歌很近,可云歌却觉得刹那间他已去得很远,仿若隔着天堑。

  好半晌后,孟珏才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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