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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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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事,居然有她不知道而乌骨里知道的,真是奇怪。 “大姐不叫告诉我们呢,听说这批马还没驯过。是重九听福慧说的。”重九是乌骨里的丫鬟,福慧是胡辇的丫鬟。 “那咱们快换了衣服,现在就去看看。” 乌骨里正有此意,她二人从小到大,惹祸生事时,总喜欢拉上对方,惹祸威力加倍,事后责罚却能减半。 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去了城西马场。这次送来的好马果然很多,然而马场管事跪在地上磕头,任由两位贵人威胁地把鞭子挥得呼呼作响,就是不肯下令开马场门,让她们进去。 素日春秋捺钵上,也会举办一些活动,放出未完全驯服的马,给这些贵族子弟试试身手去套马驯马,但那些都是经过基本筛选已经半驯养的,性子过烈不能驯服的野马烈马,都不会在其内。而这批里有一匹野马性烈如火,竟把同马厩的其他几匹都咬伤了。他清楚眼前两位姑娘的性子,若实说了,不但阻止不了她们,反而会更招得她们起意去驯服。 燕燕见乌骨里威胁了半日,那管事只是一味推诿求饶,却一点也没打算放她们进去,不耐烦地道:“二姐,别理他了,咱们自己进马场。” 燕燕指挥着几名侍女,解开马场栅栏走了进去。 那马场管事见状不妙,连忙使眼色给底下人,悄悄去通知大姑娘胡辇,这边忙做手势,教里头的马奴赶紧给那匹最暴烈的黑马送草,堵上那匹马的嘴,免得太过活跃叫起来让姑娘们看到,自己则苦着脸跟在后面,努力想把她们引向安全的地方,却不知道两姐妹从小到大惯会做大人不让她们做的事情,只要谁试图把她们往某方面引的意图略强烈些,她们就会惯性地朝着反方向去。 那管事一扭头,看到两姐妹正往那黑马所在的马厩奔去时,不由大惊失色,一边叫着:“二位姑娘,那里去不得——”一边追了过去。 燕燕姐妹小跑着从一排排马厩跑过,极其精准地停在了那匹黑马前面。“瞧这马头,瞧这眼睛,瞧这骨架,瞧这毛色……绝对好马!”燕燕痴迷地看着。 “这马厩只有这一匹马,左右两边马厩的马都不敢靠近,这马性子一定很烈。” “马倌只给它添草,别的马都没有,肯定是要堵上它的嘴,我很想听它嘶叫一声。” “对,好马听叫声就能知道。” 旁边马倌听着她们谈话,额头的汗越来越多,手都开始发抖了。两位大小姐上前,挥手叫他让开。 乌骨里亲手给那马喂草,燕燕却从手帕里掏出几块果饴果脯,用小刀割得极小,走到马栏边,见乌骨里已经喂了一番,才道:“二姐,现在轮到我啦。” 乌骨里见她托着那果饴,便已经后悔:“哎呀,燕燕,我怎么没想到呢!” 燕燕手托着果饴,递给那马,那马吃了一会儿草,正是餍足之时,闻到糖香,忙伸过头来,将燕燕手中果饴舔得干净,更温驯地低下头来,让燕燕轻抚它的脑袋。燕燕摸了会马头,又摸摸马背,喂了几块果饴以后,见那匹马一副舒服的样子,扭头道:“二姐,你要先来吗?” 乌骨里摇了摇头。她姐妹俱是从小骑马,对马性亦是懂的:“不必了,它吃了你的饴糖,你去驯它更好。” 燕燕灿烂地一笑:“好吧,那下次有好马,你先挑。”看那马浑身俱黑,唯四蹄雪白,扭头问:“这马可起名字了?” 马倌忙道:“不曾呢。” “那就叫它乌云盖雪吧,以后它就是我的啦。”说着,燕燕就转身进了马栏,一边轻抚着马,一边解开系在柱上的缰绳,趁着马松懈下来,翻身上了马背。 这匹未驯养过的野马,虽然被套上马缰赶到上京,但终究野性未驯。见有人骑上马背,又被放开缰绳,立刻长嘶一声,跃出马厩,放开蹄子狂奔乱跳,要将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燕燕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一边柔声安抚,一边拿仍然带着果饴味的手给马闻。马被人骑上,出于动物的本能受惊而跑,但它本来就吃得饱了,又吃了糖,再觉得马背上的人没有危险性,马蹄就渐渐放缓。 燕燕见它放缓了步子,忙又拿了一块果饴去喂,如此再三,那马居然没有继续发作,仿佛认可了让这个无害的小姑娘继续待在它的背上。 但听得马铃声响,乌骨里带着侍女骑着马也追了上来,见那匹马已经慢了下来,高兴地叫道:“燕燕你真行,这么快就驯服了烈马,果然还是我家燕燕最能干最聪明了。”燕燕得意扬扬地听着自家姐姐吹捧:“那是自然。” 不顾马场主管苦劝,燕燕就要骑了新驯服的马直接回府,她打算趁这几天与新伙伴加强一下感情,这样待春捺钵时,便可压下皇族后族众女,一举夺魁。 燕燕骑着马,与乌骨里及众侍女们得意回府。不想刚出马场,转入街市,忽然听得一下鼓声巨响。 附近是西市,很多时候用来处斩犯人。通常杀人前会在西市口有三通鼓响,以吸引众人围观,达到威慑目的。近年来穆宗杀人渐多,所以这种鼓声巨响,众人听得熟了,连骡马都不惊。 不想燕燕今日所骑的这匹乌云盖雪,从来不曾听过这种如巨雷般的声响,对它而言直如天塌地陷、山洪暴发。这马本来就性野,刚才吃饱了懒得计较,并不算真正驯服。此时闻得巨响,野兽对于危险本能的恐惧让它惊跳起来,长嘶一声,不辨目的地乱奔起来。 燕燕惊叫一声,前面就是街市,行人众多,这马要闯到那里,可不就惹下大祸了吗?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勒马,可哪里能勒得住,眼见那马直奔过去,无奈之下只能硬生生把马头往另一个方向扭去。 乌云盖雪本就性烈,此时受惊之下,更是暴怒起来,只一味乱闯,随便朝一个方向就径直奔了过去。 燕燕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勒住它别让它伤人”,被这匹野马越带越远。只听得乌骨里大叫:“燕燕,燕燕……”又似听得大姐胡辇在叫。 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大概是太怕大姐了,所以把二姐的声音也听成大姐的了。却不知道身后,正是胡辇骑马追来。 原来她姐妹在马场捣乱,马场主管一边敷衍,一边连忙派人通知大姑娘。胡辇闻讯大急,连忙将手头事情匆匆放下,换了骑装就追了出来。 这一来一去耽误时间,等胡辇追来,就看到这惊险之至的一幕,见乌骨里吓得惊声尖叫,胡辇不及吩咐,催马急上前,叫道:“燕燕,燕燕不要怕,姐姐来了……” 只是她这马却不及燕燕的马快,眼见前面快到刑场了,今日刑场要斩首一批犯人,守卫森严,燕燕撞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注释: ①辽国地方行政组织,由宗室外戚大臣及部族首领中立有战功者,以其所分得或俘获的人口设置的州,是一种军事行政的联合组织。 §第7章 韩子德让 有人驰马赶来:“胡辇,出了什么事?” 胡辇听得这声音顿时叫道:“快追,燕燕的马惊了,前面是西市。” 那人一听顿时明白:“我去截她下来。”又道,“你们绕另一条路去前头截她。”胡辇连忙应是,那人一催马头,追了上去。 此人的马可比胡辇的神骏,竟不亚于乌云盖雪。他直追上去,手中软套甩出,就要截下惊马。不想这乌云盖雪野性极大,见有马追来,更觉得是一种威胁,再加上西市各种气味混杂,令它理智大失,竟奋起加快腿力,直冲入西市刑场。 此时,西市口一片肃杀。有几个南逃的家族被抓回来,全族皆诛。刑场上悲号连天,数十名犯人被拖上刑场,有白发老者,也有总角少年,外面还有妇人孺子围成一圈哭号。 那监斩官也甚是头疼,任谁也不想来接下这一摊事情,眼见时辰将到,便要下令问斩。忽然间外头大乱,监斩官眼皮一跳,心中暗忖难道有人想劫法场不成,当下更不犹豫,一拍桌子站起来高叫:“立刻开斩!” 号令一出,刽子手们顿时一齐挥刀,刹那间人头飞落,血光冲天,惨叫之声摧人心肝。此时西市已经有兵士上前挡马,却纷纷被马踩伤踏过。只是这匹马被挡了这几挡,又跃过栅栏,已经力弱,再闻得前面血气冲天,本能地后退,又撞到栅栏,终于停了下来。 燕燕已经被颠得不知方向,更不知道到了何处,见马终于停下,连忙勒住了它,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不想却正撞见这漫天血光,数十人头被斩落在地,饶是她素日胆大,但终究锦衣玉食,何曾见过这个,只吓得心胆俱裂,惊叫一声摔落马下。 乌云盖雪本已疲累,亦被这冲天血腥之气吓住,见她滚落马下也不再跑,就这么驯服地贴在她的身边。那监斩官见这少女闯入刑场,却从马上跌下,身后亦无其他异动,暗松了口气,转而大怒,拍案高叫:“来人,将擅闯法场的同党拿下,一并处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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