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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传言这首曲子是几百年前一位退下官场的大诗人作的,当时那位诗人年纪轻轻便高中状元,才华洋溢。不料做官之后才发觉了政治的黑暗,一怒之下便辞官离京,在他离开庙堂之后,便开始游遍大江南北,写下无数诗词,这首《沧浪曲》即是其中的佼佼之作。

  《沧浪曲》对弹奏者的高度技巧要求姑且不论,最主要的是需弹出其中的气势,演示这种“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狂霸对男子来说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女子!我从没听说过有女子弹这首曲子,即使琴艺高如沈琦瑾,她也从来没弹过这首曲子。

  可是,莹若却把《沧浪曲》的风格把握得很是到位,并不是说她弹得有多狂放,主要是她奏出了自己的风格,且又不失硬气。

  一曲完毕,我不住鼓掌,“真是出色的技巧,很棒!莹若夫人真是让展玥大饱耳福!”

  似乎是听惯了这种夸奖,莹若并未因我的赞美而多高兴,她缓缓收回皓腕,眉目生情,“莹若听说展夫人不仅是第一美人,且其琴艺也高绝如斯,无人能出其左右,不知展小姐在古筝上继承了展夫人的多少风采呢?”

  天哪,这女人就这么在意那第一美人的称号?

  我望着她,笑容带了丝邪气,“莹若夫人是希望展玥也弹奏一曲吗?”

  “呵呵,只是不知此种要求是否唐突?”

  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也就是不容我拒绝了,可是,真不知道我若真说了“唐突”二字她会作何表情,马上板下脸色吗?还是强忍下不悦之情走回房间呢?呵呵,好奇啊,好像有点意思……感兴趣就要做,我向来喜欢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事实上我也这样说了。

  “这要求是有点唐突。”

  莹若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可只是瞬间,她又垂了垂眸,好不惹人怜爱的表情,“真可惜,莹若本来很是期待呢,想着这样难得的机会……”

  “但展玥也不好辜负夫人的期待,”我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盯着莹若骤然抬头,满脸惊诧,应该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快就改口吧,“展玥没有夫人那样的琴艺,也没夫人那样的大气,所以,只能献丑弹奏一首《闺妇怨》了。”

  我飞身跃上凉亭,动作利落,一把拿起古筝就开始弹奏:

  寥落疏影空闺房,独倚危楼;
  宫花寂寞满院红,断肠黄昏;
  红颜未老恩先断,青丝满头乱;
  泪滴消瘦,望兮盼兮,残月微凉心,空旷无人识。

  弹完了,我眨眼望着那一群呆掉的人,笑得有些兴味,真是的,有必要这种表情吗?我也没弹得多好,至少绝对没莹若那么好的技巧,只不过将《闺妇怨》的风格和节奏稍微改了一下,震撼有那么大吗?没这么难以接受吧!我自认为还不错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闺妇怨》弹得这么轻松欢快。”我朝发声处看去,是璎珞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她面带柔和的笑容,稍稍福身,“展小姐,你把这首曲子弹得很独特啊。”

  “哼,哪有人这样弹的,应该算弹错了吧。”看到我的曲子引起了那么多人的注意,莹若有些不高兴和不服气,声音放低了许多,“而且又没我弹得好。”

  我挑眉,走出凉亭淡笑,“展玥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弹了出来,不足之处还请多海涵。”

  “展小姐是怎么想的?”璎珞好奇问道,“《闺妇怨》怎么会是轻快的呢?”

  “好聚好散罢了。”我不禁想到了沈琦瑾,眸光中不由透出怜惜之情,“与其毫无希望地等待,还不如干脆地离开。”

  “啊……”

  转眼看到眼前的人有些愕然,我连忙转移话题,“好了,我还有些事,不在这里打扰两位夫人的雅兴了,展玥先行告辞。”

  拉着也有些神游天外的梁鸿鸣快步离开,直到离得够远,见不着那些人以后我才放慢了脚步,刚舒了一口气,注意到自己还拉着梁鸿鸣的衣袖,我赶忙放开,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失礼了。”

  梁鸿鸣似乎没注意到,听我一提才反映过来,射来的目光复杂难解,“没事。”

  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我也决定回房休息,一天下来都没怎么好好坐坐,还是不逛了。于是,梁鸿鸣在前面带路,我跟着他慢慢走,途中一路无言,在快要到达的时候,我突然笑道,“梁大人,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带我往那个方向走,本是想让莹若给我一个下马威的?”

  “……是的。”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承认,我没办法地叹气,“看来梁大人真的很讨厌我啊。”

  “……”

  见他不说话,应该算是默认的意思吧,那时在酒楼和在洛郸城遇到的那个梁鸿鸣恐怕我是再也见不到了,有些失望地想到这点,我忍不住问了一直都在疑惑的那件事,“梁大人,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是你没钱付帐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是偶然相遇吗?你是在故意演戏吗?为了引起我和清涣的注意才装成那个样子的吗?”

  “……不是。”梁鸿鸣沉默了会儿,突然停下步伐转身面向我,“我没有演戏,我是真的忘了带钱,所以那时我没想到你们会注意到我。”顿了一顿,他撇开眼,声音也轻了许多,“我只是听墨翎说展家有人会来洛郸,那个时候只想在暗地里看看来的人是谁,需不需要防范……”

  “结果你觉得没什么需要防的?”

  “……不。”梁鸿鸣再次将视线对准了我,字字铿锵,“我已经防范了,可是,你还是得手了。”

  一直那样羞涩内向的人也会有如此慑人的眼神,我苦涩地闭上眼,撇开了头,“洛郸城的事我很抱歉,可是大家立场不同,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抱歉?抱歉有用吗?抱歉就可以救得了那些百姓吗?”梁鸿鸣的声音又骤然拉高,神情激动,看着我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着,他低低一笑,满是嘲讽意味,“下次别再说‘对不起’或‘抱歉’之类的话,至少别让我听到,听到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只会让我想打你一拳。”

  “想打你尽可以打,虽然你并没有这个资格!”我豁然睁眼,态度冷硬起来,“洛郸的百姓有资格痛恨我,洛郸的百姓有资格殴打我,可是你没有。我有我要做的事,同样,你也有你要做的事。今天,若是沈墨翎命令你做类似的事,他命令你去毁灭攻打一个城市,你做不做?你也一样会做,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见他一脸震惊的神态,我眯眼,没想我会反击吗?“梁鸿鸣,匹夫无罪,怀璧有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洛郸这么一个城池摆在那里,怎么可能不引人嫉恨?若真想保全洛郸的百姓,真想安安祥祥地生活,一开始就就应该站在中立的位置,就别把洛郸弄得像军事基地和后勤中心似的!难不成你以为洛郸有了如此的意义,如此的地理位置,还可能永保平安吗?你以为别人都是没脑子的?”

  “我并不害怕有很多人恨我,做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怨恨的准备。”我轻吐一口气,越过呆呆站着的那人,看也不看一眼,径自往厢房走去,说话的声音不冷不热,字字有力,“我敢做,就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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