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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风扬兮的沉默,永夜很是感激。她现在很不想说话,不想说话斗心机。

  两人默默地坐着不说话。

  风扬兮突然解下披风披到了永夜身上,“那日在街上瞧见你时,看你脸色不好,听说一直病着,还没治好吗?”

  永夜把脸埋在手上,她一直在涂抹易容药,懒得洗一回。偶尔洗掉,倚红就分外开心,觉得她那日气色好,连王妃也借机唤她去共进晚餐。一个月也只有那几天,她能与父母亲近,一家人都觉得很辛苦。

  所有人都在等,都在忍。

  她为了月魄一人值得吗?

  永夜侧过头冲风扬兮一笑,“风大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侠,父王也甚是敬重,一直想与你结交。”

  风扬兮嘴唇动了动,眼睛在黑夜里闪动着光芒,“我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喜与权贵结交。”

  撒谎!永夜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一代大侠?狗屁!谎言也脱口而出:“永夜身体不好,不能为父王分忧,甚是难过。”

  风扬兮知道永夜是端王世子,自然猜到了个中缘由,不由得有几分同情永夜。端王英武盖世却只有这么个病怏怏的儿子,难免气恼。世子怕是也心烦这些。他柔声安慰道:“大丈夫立世,但求无愧于天地,想安国前朝宰相于丹十七为相,不会丝毫武功,立于庙堂,武将纵有开碑裂石、万夫莫当之勇却仍对他恭敬有加。齐王整合三十六族建国,与安、陈并列三大霸主,靠的也不是武力而是谋略与威望。陈国以三大夫安国,无一能武。永夜身子弱了些,不会鞍马骑射十八般武艺,又何苦沮丧?”

  对,佑亲王温和有礼,礼敬斯文,其实不知有多阴险!永夜腹诽。眼睛却慢慢亮起来,似想明白了什么,绽开了笑容,起身对风扬兮一躬,“多谢风大侠教诲,永夜明白了。”

  风扬兮含笑看着她,见永夜浑身散发出明月般的光辉,面色虽不好看,五官却漂亮得迷人。忧郁时让人心生怜惜,此时笑起来,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神采,盖过了长相之美,另有份吸引人亲近的魅力。静安侯的蔷薇郡主为他倾心,倒也不是全冲着他的相貌而去。想到这里不由得脱口而出:“外表只是副皮囊罢了,永夜不必事事从此处揣摩他人心意,那日我瞧那小郡主……”

  永夜眨巴着眼打断他,笑了笑,“风大侠一身黑衣七八年不变,原是不屑于衣饰吗?”

  风扬兮见他不愿提及蔷薇郡主,也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我没银子!”

  永夜喷笑,伸手从怀中拿出荷包,拈出一锭小金元宝拉过风扬兮的手放在他掌心道:“我当你是朋友,这是我的见面礼。不要嫌俗气,这是我诚心的见面礼,也是时辰不对,不然,我就去给你制身新衣!”

  她不住口地说,生怕风扬兮误解了她似的。

  风扬兮哭笑不得看着掌心的元宝,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风扬兮”三字,也放在永夜手里笑道:“日后有难,凭这块木牌,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天哪,居然有这样的好事!赚到了!风扬兮你这个好骗的白痴!永夜乐不可支地接过木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天真地问道:“这就是风大侠的江湖令?一亮这木牌,黑白两道通通回避?”

  “呵呵,江湖朋友给面子而已。你收好了。”风扬兮觉得这位端王世子天真未泯,待在王府久了,当真如璞玉一块。如果不是端王世子,倒也是个可结交的好朋友。

  永夜看看天色,冲风扬兮一笑道:“愁君独向江,永夜月同孤。后会有期。”

  风扬兮眼中漫出浓浓意味,喃喃念了几遍永夜的话,对这个端王世子凭空生出一份知己之心。

  他却不知,永夜慢悠悠离开时,得意得几乎想大笑。

  曹操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永夜目中飘过一丝狠绝,宁为枭雄不为败寇。她这一世绝不再因心软而让自己身陷险境。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她温柔的母亲,她一心报国的父亲。

  这一刻,永夜重拾信心。

  多年前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不可能做白天获得女人芳心的少侠,也不可能做黑夜偷香的采花贼,这具身体,女孩子的身体会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但是新的一世,总要有新的乐趣。她已经在努力适应,也惊叹地发现男与女种种的不同。

  自己比以前更容易心软、更容易流泪,她对女人只是欣赏,并没半点儿从前想入非非的冲动与占有欲。

  相同的是胸腔里的这颗心,坚强、果断、狠辣。

  以后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吗?永夜目光露出一种好奇与向往,又不屑地撇嘴。男人的把戏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想要让她心动,可不是一般的难呢。

  想着,心情居然雀跃起来。随手抛起手里的木牌,永夜贼笑。风扬兮,我打不过你,玩阴的,还整不过你?

  还有你,李天佑。

  永夜望着佑亲王府的方向微笑。

  §第二十章 醉情于月

  月魄对她好,她很感动,她也一样可以对他好。可是,那种怦然心动,她有些茫然。永夜不想再想,她现在成天愁的是如何灭了游离谷。她这辈子不想再做一个刺客,不想做属于黑夜的星魂。

  佑亲王府建在朱雀门外保康大街,背倚秦河。引了秦河水进府,绕府而出,风景甚是秀美。夜色下的王府门口悬着大红灯笼。朱漆门里只有星点亮光,看不透黑暗。

  永夜来了无数回,没有一回像今日这般不安。

  侍从引她去了水榭。

  远远地瞧见一排灯笼悬在水榭的回廊上,湖心亭四角更挑起了八角宫灯,照着水面波光粼粼。

  永夜漫步走在曲折的回廊上,瞟了眼走廊两侧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带刀侍卫。这阵仗,看得出李天佑很用心。以她的感觉,在水榭四周,甚至回廊顶上,至少伏了八个人,还不算后花园与前堂之间设下的弓箭手。

  温暖的灯光下,李天佑穿着湖蓝色绸衫面向湖心亭坐下。那一袭湖蓝色袍子仿佛与水与夜融合在一起,像一曲温婉的琴声。不知底细,只会觉得这位殿下是极讲究品位的优雅公子,此时正坐着品茶感受着春日夜景,等着湖心亭开了那几扇雕花木门,锣鼓声起,戏子粉墨登场,夜里歌舞升平。

  永夜望了眼湖心亭。雕花木门关着,从木格子空隙中透出一线灯光。月魄在里面吗?

  见永夜一人前来,李天佑唇边挂上笑容道:“等你许久了。我王府前日来了贼,东西没偷,却为泄愤将我书房毁坏了,只好移到水榭小坐。委屈永夜了。”

  “哦?什么人这么胆大,敢来王府撒野?!”永夜行了礼一掀袍子坐下,面露惊诧。

  李天佑伸手一指隔水相望的湖心亭道:“门客勾结外贼,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永夜心跳一滞,月魄真是在湖心亭了,李天佑让自己坐在这里不正是为了看戏?她眼中露出讥诮之色。湖心亭原本就是请了戏班唱戏的地方,真应景。

  永夜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碗,浅浅地抿了口。

  “本王待他如知己,王府花园特为他建草庐、修药田,他却不知报恩,你说这样的人该如何罚他?”李天佑盯着永夜悠然地说着。

  安国律,背主者可鞭笞至死;勾结外贼背主者会处以黥面之刑。永夜轻笑,“这是殿下王府家事,永夜不敢多嘴。”

  这时,湖心亭的雕花木窗突然齐齐打开,戏台上只站月魄一人。月白色袍子,孤零零地站着,目光瞟向这边又移向了湖面。

  永夜的心提起来又落下去。月魄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行动自如,似乎没有受刑。永夜知道月魄没有武功,肯定被搜走了毒物,王府的侍卫对付他绰绰有余,李天佑只是软禁了他而已。

  她想起李天佑说过,再折腾一日,没准儿身体更糟糕。难道李天佑只是在使诈?永夜听得灯烛噗的一声响,一只灰色的蛾子被烧了翅膀掉了下来。自己是在学它扑火吗?

  “看上去挺出尘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他若不供出同党,本王只好对他用刑。”

  永夜淡然起身,“大殿下,时间已晚,这病不瞧也罢。既然不是来看大夫,永夜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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