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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第十二章 步入杀手生涯

  他苦笑,不仅要他做杀手,还要做一个人神共愤、有痕迹可查的杀手。游离谷好毒的心思!等他双手沾满无辜者的血腥后,还能撇清关系?原来,控制他的就是这法子。

  年三十,京都的雪越发下得紧了,沿城墙根一带压垮了不少民房。极窄极深的巷子里隐隐有哭声传来。

  巷子深处一扇木门吱呀开了,走出一个黑衣的男子。他抬手将风帽帽檐又拉低了些,只露出半张长着浓密胡须的脸。他默默地站了会儿,握剑的手紧了紧,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巷口摆了副挑担,左边烧着炉子架着汤锅,右边摆着佐料碗筷。旁边支了张小木桌,放着几张长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蹲缩在炉子旁借着火取暖。

  雪花密密实实地飘着,若不是汤锅冒着热气,几乎没人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卖面的小摊子。

  “王老爹,今日还摆摊哪?”黑衣人停了下来。

  王老爹顿时有了精神,从炉子后站起身,忙不迭地去扫桌凳上的浮雪,“不摆不行哪,多卖几碗面,晚上家里好过年。”

  黑衣人没再说话,坐下来。

  不多会儿王老爹便端来一碗阳春面,“这是今儿卖的第一碗面,这年节……不好过喽!”

  黑衣人默不作声地吃面,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寒风吹来,带来笑声。王老爹眯缝着眼望着不远处,轻叹了声。

  一巷之隔,天地差别。

  谁又能注意到京都最大、最奢侈的销金窟,犬马声色的集花坊的背后有这般凄凉的景象?豪门贵胄一掷千金面不改色的风流,贫贱人家却为年三十一顿白面饺子发愁。

  黑衣人站起身,捏了捏钱袋,把一颗银豆子放在桌上。

  “少侠……”王老爹很为难,这才开张,他如何找得开?

  黑衣人笑了笑,“下回来吃我不付账就是。”

  王老爹感激地看着他,“哎,多谢……”他小心翼翼地将银豆子放进了怀里。抬头时,黑衣男子已去得远了。

  看看天色尚早,再卖几碗面就可以收摊回家过年了,王老爹皱纹遍布的脸上已露出喜悦的笑容。

  “就是他了。”李言年冷酷地说道。

  “为什么?他只是普通百姓!”永夜咬牙切齿地问道。

  李言年侧过头看着永夜,淡然一笑,“谷主觉得你心太软,让你练练手罢了。你要明白,长得像世子的,不止你一个。”

  “哦?还有永夜二号、永夜三号备选?那找他们好了。”永夜不在乎地说道。他不信还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不过,不听话,再合适也不合适。”李言年看穿了永夜的想法。

  永夜抬起头与李言年对视良久,“你知道,我并不是个心软之人。”

  李言年点点头同意,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讽刺,“谷里要的是绝对的服从。记住,谷里每一次给你的机会都一样。你生他死,他生,你死。”

  永夜望着脸上犹带着笑的老人,怒气与无奈在胸口冲撞。片刻之后他喃喃地说:“这是师父们给我的新年礼物?”

  “对杀手来说,是最好的礼物。”

  永夜甜甜地笑了,“多谢师父了。我想,他在风雪里冻得也很难受,睡一觉也是好的。”

  “不,”李言年的声音比风雪还刺骨,“这里太素净了,过年总要喜庆一点儿好。”说着递给永夜一个皮囊,“你的青衣师父给你的新年礼物。”

  永夜接过来,里面一排银亮的柳叶小飞刀。一寸长,一分宽,加了纯银,掂了掂,正合手感。他苦笑,不仅要他做杀手,还要做一个人神共愤、有痕迹可查的杀手。游离谷好毒的心思!等他双手沾满无辜者的血腥后,还能撇清关系?原来,控制他的就是这法子。

  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并不是你们以为的纯真孩子,需要从杀兔子开始练胆子。永夜弹了弹肩上的雪花,不紧不慢地拈出一把小飞刀问道:“胖掌柜没宰青衣师父吧?”

  “他很开心送你的礼物,只收了成本价。”李言年轻笑。

  笑声很轻,转眼被风吹散。

  王老爹只感觉一片凉意从喉间掠过,他有些呼吸困难,禁不住用手摸了摸脖子,摸到一点儿温热,像他伸出手在炉间烤火得到的暖意,脑中阵阵眩晕。

  “你出手原来这么快!”李言年喃喃道。

  永夜望着白雪中那片血花,微笑道:“过年有点儿喜庆也好,师父说得对。”

  他的笑容让李言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开头急急地说:“走吧,府里还等着呢。”

  永夜打了个哈欠。今天很疲倦,得早点儿回去,倚红、揽翠还等着他的礼物呢。晚上王府里还要开家宴、放烟花。永夜突然想起那晚在宫里恶整二皇子的事情,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便觉得脸上淌过一阵冰凉。他把斗蓬帽子扣上,遮住了不断袭上脸庞的寒意。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你杀他吗?”李言年捧着礼物跟在永夜身后说道,眸子里闪过一抹狠绝。

  永夜心里一沉,他不是没注意到那个戴风帽的黑衣人,很寻常的江湖打扮,穷得只有一颗银豆子也给了老人。难道这个人大有来头?

  “他叫风扬兮,今年十八岁,是个……侠客!”

  侠客?就这么简单?永夜嘴一撇。

  “他十二岁时找上游离谷。”李言年缓缓地说道。

  永夜皱了皱眉,这算什么?

  “从来没有人能找到游离谷的所在。游离者,缥缈不定之意。”

  永夜这才心惊。如果游离谷真的位于安国西陲群山之中,一锅端了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听李言年这么一讲,他才真正觉得游离谷的神秘,而越是神秘其力量就越不容小觑。

  “他十四岁打败齐国第一剑客,十五岁与陈国第一高手大战散玉关战成平手,他从没有败过。”

  “你是说,让我杀那个老人,是成心让我去惹他?”永夜笑道。

  李言年也笑,“你杀了他想保护的人,除非与游离谷共进退,否则只会死在他手上。”

  “你们威胁人一向这么直接?”

  “星魂,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游离谷给你的。做人,要厚道。”

  永夜扑哧笑出声来,蓦然回头指着李言年喘着气大笑,“将来……呵呵,你死了我一定为你请佛场念经超度,让你转世后有机会看一场电影。”

  漫天雪花纷扬,街上行人步履匆匆。一个锦衣少年边走边笑,在他身旁紧跟着眉头紧锁的俊朗男子,似在苦思着什么问题。

  雪落无声,炉头上铁锅里的汤水还冒着热气。

  棚户区户户人家大门紧闭,再穷这里也是家。门板墙缝挡不住的寒风进得门来,也被团年的亲情融化了。

  风扬兮静静地嗅着空气中被冻住的血腥味,越是愤怒激动他越是冷静。

  王老爹身上已积了雪,像地上隆起的一个小雪堆。

  拂开积雪,他看到王老爹喉间那半分银色的飞刀,没有正中喉心。风扬兮大喜过望,扶起王老爹舀了碗热汤小心地喂下,王老爹咳了一下。他抱着王老爹就往医馆走。

  年三十的医馆药铺大门紧闭,风扬兮敲得急了,喊了几嗓子,门才被掀开一条缝,“今日歇业……”

  话未说完风扬兮已抢了进去,“大夫呢?救人!” 他的手一直贴在老人背心,缓缓注入真气,生怕老人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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