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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那……若是皇上赐了婚可怎么办?”康松蕊忍不住又问,想起姑母肯定地告诉她,一定会如愿。她是多么希望圣意早日下达,心中不再患得患失。但卫铭没有说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只是表情复杂地沉默着,似乎在想无数种可能,最后依旧温和地对她道:“更深露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他不再叫人来送她走,而是亲自送她回去?世子定是知道赐婚之事后,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这个认知让康松蕊大大地吐了口气,喜滋滋地跟着卫铭离帐而去。

  清秋眼见着二人一起离开,小小孔洞中只余烛火轻轻晃动,只觉心力交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接下来呢?她转头看着宁思平,不知他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宁思平压低着声音道:“我们走吧。”

  清秋微讽道:“走?我以为还有更好的戏要看。”

  宁思平无语,他的情绪也不怎么好,带清秋来的人是他,可后悔的也是他。卫铭适才的表现,并不能说明什么,他甚至面对明显来投怀送抱的美女还能知礼守礼,并不曾有任何口不对心的举动。只有一点令人意外,那就是皇上将要给那两人赐婚。

  在这里说话当然不方便,他带着清秋原路返回。待回到等候多时的马车上,清秋无力地靠着车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真有旨意为他们赐婚,该怎么办?康松蕊在等着世子回答的时候,她同样也在等,只是康松蕊等到了一点点希翼,她却等到了深深地失望。她委屈她愤怒却又自哀不已,这本就是她自作自受罢了,早在一开始就该离世子远远的,或者在她还没有完全沦陷之前就走,可她没有,任自己的心一点点沦陷,为他那些温柔的话语,多情的微笑,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承诺。她甚至还在郡王妃面前慷慨陈词说不会稀妾室之位,如今想起这许多日子的恩爱缠绵,简直成了笑话一场。

  宁思平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突兀地问了句:“秋秋,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看清事实,离开他?”

  清秋睁开微闭的双目,明明是心情黯淡,可双眸却如玉石一般闪亮,她挂起一抹微笑:“什么事实,世子爷天人一般的人物,多的是女子想嫁与他,康家小姐嘛,人长得漂亮,又年轻,确实不是我能的,他二人站在一起很配啊。”

  “你在说什么?刚刚听到皇上要赐婚给他们,你说,卫铭会如何跟你解释他不能娶你为妻?”

  她唇边那个微笑象是已经凝固,似乎根本不恼宁思平这般撩拨自己本已糟透的心情:“解释?我从来不需要解释,我是什么人?一个二十几岁嫁不出去的厨娘,哪里值得谁会对我上心,我连把我抛下不管任人耻笑的未婚夫婿都不曾怪过,怎会去怪才识得不足一年的世子爷。”

  在这上头,宁思平知道自己永远亏欠她,叹了声:“秋秋……”

  马车开始行走,晃动的车板无法再倚靠,清秋坐直身子:“宁宗主,世事无常,许多时候,我都当眼前事如一场梦,尽管都是些噩梦,梦若醒了,还不是得好好活下去?”

  连夜孤身上路

  折腾了大半宿,天还未亮,马车依旧在城外停下,清秋苦笑,看来还得如来时那般御风而行,那真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但不适合她。

  不知为何宁思平没有动,摇摇头失望地道:“一路上我都在等,等你说不再回世子府,可是你没有。”

  她明白宁思平的意思,只要她愿意,便可以成为他的女人,无论她与世子之前有怎样的过去,他都会容纳她。可她另有打算,即便再落魄,再不堪,也没有沦落到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转而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何况,这个男人在年少地便已离开了她,他的身边也并非没有新人。

  他没有听到清秋的回答,跟着又问了一次:“真的要回去吗?”

  “多谢宁宗主好意,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说完她便先行下车,一串珠泪随着起身的动作掉下来,瞬间被车外冷风吹得冰凉,她摸摸脸颊,心想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世子会不会答应赐婚,已全然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配不配做他名正言顺的妻,没有人认为她是对的,甚至连宁思平也要来插手。也罢,都盼着她离开世子,那她就走吧,反正早有离去之心。今夜看到的那一幕,不过是在她不堪重负的心头上再压上一根要命的稻草。

  宁思平依旧将她送了回去,房中烛火未熄,清秋脱下银裘还给他,转身却发现有一个女子躺在床上,面容与她一模一样!惊魂未定之余,想到是宁思平留在这里应对不时之需的替身,他果然想的周到,或者说他已做好准备,若自己不愿再回世子府,那么这女子便可蒙骗府中一干人等。

  见他二人回来,那女子眼中有些惊诧,向宁思平不声不响地行了个礼,后悄然离去。宁思平终是没能劝服清秋,她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女子,对她用的心思最多,到头来发现,竟有些看不透她,回来的路上还有些脆弱,迷茫,此时眼中已一片坚韧的目光,她的眼泪象火,明知不是为他而流,却还是有被灼痛的感觉。

  宁思平走后,清秋轻手轻脚地在偌大的房中转了又转,这是世子的房间,自她搬过来后,衣物、钗环,全都换了茬新的,柜子里装的都是前些日子彩丝坊送来的常服,缤纷色彩无不华美。对一个想要远行之人来说,这些全都不适用。和这些常服送来的,还有一件嫁衣,当初卫铭催得急,彩丝坊可是连赶了好几天才做好,送来却又没用上,婚期推后,不知它还有没有机会现与人前。

  正统的大红色,这可是正室才可穿戴的颜色,妾室进门,那得用粉色,这是一件注定束之高阁的嫁衣。嫁衣虽然是赶制出来的,但手工精细,乃是上品,因是冬日,衣领缀边都镶了短短的软毛边,前裣处垂了些长须下去,心思巧到了极致。她一直没敢细看,红玉着人送过来后,她只试过一次,上面的彩绣耀花了她的眼,根本不曾在意穿上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匆匆忙忙便脱了放过一边。

  只是一件嫁衣,却让她摩挲了许久,半晌才丢到一旁。翻找半天总算找到件粗布衫子,这还是她偶尔兴之所致到膳房去做饭时,怕火星烧到那些绫罗绸缎特地准备的衣物。她将粗布衫子套在夹袄外,挑了件不起眼的暗色棉披风裹在身上,发了会呆才想起出门要带足银钱。

  已是寅时,外间的小丫鬟起夜看到房内的灯还未熄灭,又听得里面有动静,忙进来服侍,屋里有些乱,清秋姑娘穿戴整齐,正打算出门:“不用你们,我突然想通一道菜的做法,估计得花费一天的功夫,这会儿便要往膳房去早做准备,天还没亮,你们且睡吧。”

  前两晚世子未回,小丫鬟们是知道的,听紫莲姐姐她们说的意思,她们都知世子去了何处,竟是只瞒着清秋姑娘一人。不是她们不看好清秋,实在是郡王妃那头发了话,任谁也不能多嘴多舌,同说,就算是清秋姑娘知道世子去了哪里,难道她就会不生气吗?看眼前这个样子,清秋姑娘竟是一夜未睡,难怪,一定是气得失常了。两个小丫鬟待要跟着去膳房,却被清秋拒绝,反正她无法拒绝总跟着的那两个亲随,小丫鬟只得作罢。

  临出门的时候,她最后看了眼绿绮,说实在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带了那把琴走。

  膳房这会儿已经打开了火,守夜的厨子才走,只有要早起去采买的人在膳房等着出发。冬天人人恋栈热乎乎的被窝,周管事自然不会在这里出现搅和,清秋早就与膳房的人混熟,轻易地让负责采买的人相信,有一样很不常用的食材,是用来给世子做道新鲜的菜,需要清秋亲自跟去挑选才行。那几个婆子和仆役连声答应与她方便,象清秋这等红人,自然是巴结都来不及,何况是有求于他们,当下带着清秋从膳房后门出去,上了马车出府。

  清秋好歹在郡王府里做过两年多的厨娘,这种高门大户的守卫在外人看来极森严,可在她眼中却稀松平常,守卫岗哨何时最松,何时最严,她都清楚,只动动嘴皮便轻轻松松坐着车离开这里。根本不需要化装,不需要刻意躲避岗哨,更不需要如宁思平那样高来高去的本领,谁会想到她会真的走呢?郡王妃想让她消失,世子让人时刻跟着她,府里丫鬟当她稳坐宠妾的宝座,没人想到她会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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