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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她放下心来,随即有些愤怒,大喜之日他不在雪芷身边,而是潜入世子府私会她,这算是哪回事?他自来自去,不把孤男寡女相处当成一回事,从没想过事后她如何解释发生的怪事,不是守在她周围的丫鬟昏睡,就是侍卫失踪,这次是两个侍卫同时晕倒,她能当作没有事发生吗?当下略带一丝嘲弄地道:“我都忘了,今日是你与雪芷的好日子,可是宁宗主,你不好好呆在那里陪你的未婚妻,干嘛来这里给我添麻烦,外头那两人醒来后,我该怎么解释?”

  宁思平嗅着厨间淡淡的香味,突然就对那碗清汤无比地渴望:“我可以尝一些吗?”

  顺着他的视线,清秋看了看刚做好的冬瓜丸子汤,心中百味陈杂,原本她是要为他洗手做羹汤的,如今造化弄人,二人之间早就缘尽,即使是世子,也难再有几回这样的机会,不禁黯然地道:“你还是快些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要你这么晚还下厨,看来那位世子大人对你并没有多好,清秋,跟我离开这里,相信我,这次回来越都全是为了你,前两回你无情拒绝,我一直没明白是为什么,甚至以为你的心已全在世子身上,直到那天听了你对雪芷说的话,才知你竟误会当日的情形,我……”

  这么多年,清秋都在怨自己的命不好,也早认命了,突然有一天,事情有些不对,一个个地都出来让她重头认识自己的遭遇,她只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命不是一般的不好,很糟糕。

  清秋冷着脸道:“我什么也不想明白,对我来说,那个与我有婚约的高弘平早就死在边关了。”

  而且这位宁宗主位高权重,又将迎娶雪芷回国,难道他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可我明明没有死,你真就一点也不在意?”

  冷风吹来,灶间的火苗跟着晃动,宁思平抬起手,以袖掩口一阵咳嗽,脸色更加苍白。

  清秋看他穿得并不厚,忍不住问道:“为何你的身子如今这般不抵事?”

  “过去几年,我并非没有想过来找你,可是我在那边遭逢大变,几次差点见了阎王,近两年有所好转才敢来见你。”他放下袖子,微微喘息着说道:“原本以为我的死讯传来,伯父定会为你再觅夫婿,得知你并未嫁人,我心里很欢喜。”

  那几年中,天府内忧外患,差一些便要烟消云散,宁思平不想迎接自己的竟是那样的局面,而且以他才刚去,不得人心,没有势力,几乎应付不了危机,命是留下了,可身子却落下了宿疾,连那张脸也不再是从前的。

  “我走之前,确实让你有一些误会……”事隔几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当初的为难。

  如果可以解释得清,那么当初他登门告别之时就该说清。清秋当时只字不提自己看到雪芷抱着他的那一幕,更没有去问他为什么,十五岁的她已明白一个道理,对不珍惜自己的男子,多说无益。在飘着药香的房里,她曾平静地问他是否要解除婚约,他惊愕地抬头,却又艰涩地解释:“我不知此行是否还能回来,但没有要解除婚约的意思。”

  不知道回不回来,却仍不与她解除婚约,这是有情还是无情?她摇摇头道:“误会不误会现在已经没有分别,难道你想告诉我,这些年你我之间的际遇全因为一个误会?我现在大致能猜出来,你当时离开这里去北齐的原因,该是天府之主更吸引你些,难道当时你会留下不走?”

  一去六七年,不得见君归。她落了个“望门寡”的名声,如野花般自生自灭,这些苦楚又有谁能明白?

  怎料误会重重

  宁思平面露复杂神色,从天府来人要接他回去接任府主之位时起,他便陷入了两难中。走,还是不走……且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回去,那是他的天命。养父母只知他身世奇突,他离开前已做好安排,只待自己战死的消息传来,他们没了独子,伤心之下便离开这里隐居他地。至于清秋,他原以为清秋有父亲做主,会嫁给他人,谁料想她竟蹉跎至今。

  清秋亦有些黯然,男儿志在天下,宁思平当初那样决定没错,比起到天府撑起一国之天,在越都城里过安稳日子做她一个人的天确实没什么意思。抬眼看他怔怔地模样,催促道:“很晚了,宁宗主请回吧。”

  他回过神来,眼中有些闪亮之物,艰涩地道:“对,我一走这么多年,把你一个人抛下,越都城里你又没有可以依靠的亲眷,当真连问你这些年如何过来的资格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难得他想通这点,不然总来话当年,真让她吃不消。那么,如今算是两人说清了?明年春天北齐使团才会离开越都,回返北齐,届时他和雪芷恩爱夫妻,该再次把她遗忘了才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现前了吧?看他一脸惘然的模样,似是对过往无比眷恋,其实少年时的高弘平,在她心里仍有淡淡微甜的回忆。

  可他转瞬即冷漠地道:“你不愿跟我走,怕是不光是恼我怨我,你是为了那个贤平世子,否则为何连个补偿的机会也不给我!”

  毕竟世子那样的人才,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所以清秋立马从独自飘零的孤女变为爱慕虚荣的女子,攀上了高枝忘却故人心。难道这还成了她的错?清秋想这个男人一点也没有想通,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就该苦守着等他回来搭救,在他一出现就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哭诉这许多年的不易,哭着喊着跟他回北齐,然后一副苦尽甘来的模样对他感激不尽,甘心做个没有名份的女人守他一辈子!

  对着眼前这个曾是名义上的未婚夫,清秋压下心中的苦意,冷冷地道:“你要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多说无益,你走不走随便,我要回房了。”

  待清秋正要从宁思平身边走过时,却瘁而不及被他伸手拥进怀里,一双手臂似铁,勒得清秋伏在他肩头不能动弹。她失措挣扎着想要大叫,却又怕引得府里人来,只得低低厉声喝道:“放开我,宁宗主莫要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难道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宁思平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禁锢着她的身体,一滴温热的眼泪滑进清秋的衣领,跟着又一滴……清秋被这样的他吓到,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悲凉,由着他抱了片刻后叹道:“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她才是最应该哭的那个人,这么多年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诚然,从他的样子可以看出这几年受过非人的痛苦,天府主人并不是好当的,听他所言极其凶险,但路是他自己选的,即使粉身碎骨,想必也是甘之如饴

  “跟我走,”

  “她不会跟你走!”

  蓦地门外一声清喝,正是世子卫铭的声音,清秋的心蓦地一沉,此等状况恰恰被世子看到,如何解释得清。宁思平的身子也是一僵,缓缓松开了手臂,她才得以脱身,连忙退了两步,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卫铭抬腿进了厨间,昏暗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清秋瞧得出隐隐怒意。苍天可鉴,她不过是来膳房给他做些宵夜,却变成了与人私会,刚才还抱在一起,世子爷要不误会也难。

  也好,在她满怀离情,打算离开他之时,被他当作心系旧情,走也会走得容易些。只是世子为何突然出现?

  熙春苑里雪芷并未逼得孔良年说什么要紧事,想来也知此事轻重,应付雪芷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人。但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一旁的探子听明白,原来如今的天府主人宁思平曾是清秋的未婚夫婿,就是他托了孔良年向清秋求亲,为的就是带走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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