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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礼部陈长史年纪已近六十,原本是祁舜的授业太傅之一,因为向来行事谨慎、进退得宜,颇受祁帝敬重,此刻他正手捧着一本金漆封面的进贡礼单,抑扬顿挫地念出各大国小国前来致贺使者的名字和礼物名目:“西螺国来使二人,贡海外珊瑚树八株、珍禽异兽八对、珍珠八十颗;奥斯国来使一人,贡粟米万石;伯夷国来使二人……”

  陈长史讲念完毕,小心翼翼地将礼单递与御座旁的小内侍,又从袖中取出另两份礼单呈上,说道:“燕帝与衣帝另有贵重礼物相赠,燕国来使四人,衣国来使二十人。臣眼下擅自做主安排他们下榻迎宾馆,是否需要另设居所?臣恭请皇上旨意。”

  祁舜目光淡淡扫过两份礼单,燕国与祁国刚刚缔结姻缘之亲,燕帝所赠送的礼物贵重自不必说,衣帝因祁国相助才得以平息边疆战火,与荀国重续边境盟约,此次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但送来比燕国更丰厚的贺仪,还命独生女儿盈风公主及侄子淮南王前来观礼。

  祁舜将礼单搁置在御座边的小案上,道:“无论诸国,都应一视同仁,不必更换。”

  陈长史依言叩首谢恩,躬身退出殿外,其他老臣们依序呈毕奏疏,一一散去后,显庆才敢走到御座前,试探着说:“臣有一言,启奏皇上!”

  祁舜示意身边的小内侍将朝臣呈递上的奏折搬走,道:“你有话说?”

  显庆在他面前向来直言不讳,说道:“臣听见陈长史大人刚才念礼单,诸国都来礼物相赠,荀帝因淝水之败对皇上心怀怨恨,不来朝贺也就罢了,那姬、滕二国,分明是藐视皇上威仪!”

  他的话掷地有声,荀国与祁国原本貌合神离,祁舜毫不留情地揭穿荀帝东陵夜袭之谋,仍与燕国延续婚约,并亲自率军三十万相助衣国,荀帝早已清楚明了祁国的态度,两国之间的和睦关系彻底宣告土崩瓦解,不来朝贺也是理所当然。显庆心中不满的,乃是姬、滕二国。

  祁舜的脸色因他的这一番话变得更加肃重,他眸光渐冷,逼视着显庆,说:“纵然是藐视,那又如何?”

  显庆接着道:“与荀帝在东陵相见时,皇上曾对臣说过荀帝对天下之图谋,不过是想借祁国之手灭衣伐燕,待时机成熟即倒戈相向,然后独霸天下而已!皇上这次领兵相助衣国大胜而归,虽然给了荀帝几分颜色,依臣看来那姬、滕二国仍然不知道依附荀国与皇上为敌的后果,行为实在糊涂至极,将来必定有后悔的一天!”

  祁舜的表情深沉而复杂,说:“姬、滕二国与荀国相邻,因国力弱小、依附荀国抗击外侮已久,如今早已唯荀栖凤马首是瞻,一心一意跟随他征讨诸国,如果他们能够设想到日后之事,又何必依附于他?”

  显庆面带愤愤之色,激愤道:“皇上所言虽然有道理,但臣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三年前滕国新帝滕子京登基之时,先皇也曾派遣使者携厚礼前去祝贺,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怎能如此!”

  祁舜眸光掠过显庆腰间悬挂的青龙宝剑,语气平淡道:“他们不过是为求荀国庇护而自保。倘若我是滕子京,如今之计同样是如此,何必与蛮夷之族计较?”

  显庆急速说道:“如此一来,天下之势可就一分为二了!”

  祁舜目光沉静,看着他说:“一分为二,总胜过各自为政、任人掠取。”

  显庆隐隐听出祁舜的话意,他并不否认如今的格局,仿佛早已知晓会是这样。北部燕、祁、衣三国结盟,以强大的兵力防备和长城之牢固,以赤河为界稳稳占据西北半壁河山;南部荀、姬、滕三国连成一线,仗着各国物产丰饶、湖海广阔、江河之险要,称霸南疆。

  显庆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衣国公主亲自前来贺皇上登基,长史大人只按寻常礼制将她安置在普通的迎宾馆内,会不会太怠慢了公主尊驾?皇上此次从淝水归来时,衣帝曾说过二国婚事……”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向御座之上的新皇看了一眼,见那麒麟宝座上的冷肃男子眼神果然带着几分不耐和冷漠,不敢再说下去,硬着头皮改口说:“臣有属下之人已获知飞燕楼的内情,臣近日内一定会将祁王之谋查个水落石出,再来启奏皇上。”

  御座上传来的声音仍然冷肃而简洁:“尽快彻查。”

  显庆不敢有违,缓缓后退出中宫殿,直到出了端门才转过身来,迅速骑上一匹骏马,加速向皇宫西侧的迎宾馆内飞驰而去。

  11 爱慕

  衣盈风这番话假托衣帝之言,实际却等同于向祁舜表白爱慕之心,但是她终归是闺中女子,说完后立刻垂下了头摆弄衣角上的环佩,不敢看他的表情。她等候了半日,见祁舜仍无反应,不禁着急地微微抬头观察着他。

  夜色苍茫,祁国皇宫外不远处伫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宫苑,亭台楼阁在宫灯掩映下熠熠生辉,正面宫门处悬挂着一块朱漆嵌金的匾额,上有祁帝手书“迎宾馆”三字,是来访外国使节的下榻之所。

  突然,一骑矫健的奔马从宫苑内急冲而出,守门侍卫不敢怠慢,迅速将双戟架起挡住来人去路,却听得耳边一声娇喝道:“给本公主闪开!”守门侍卫抬眸一瞥,只见马上坐着一名身穿蓝衣金裙的女子,年纪约十七八岁,姿容娇艳,眉目如画,睫毛深长如扇,一双美瞳在火把映射下呈现深碧色,显然并不是祁国人氏。

  守门侍卫统领一看便知她的身份,随即示意众侍卫收戟行礼,向她说道:“参见盈风公主!明日清晨举行皇上登基大典,临安城门已锁禁,公主这么晚还要出门吗?”

  衣盈风并不生气,伸手拉住马辔头,大声笑道:“我有一件要紧事非今晚办不可,倒也不用出城,你们只管放行就是。”

  那侍卫统领见她身后并无跟随人等,心头有些疑惑,仍是礼貌恭敬地说:“公主若是不出临安城,自然不会有危险,不过皇上有旨让属下等人保护各国使节安全,属下派遣两名……”

  他话音未落,衣盈风用力扬鞭策马,那马儿本是神骏良驹,一下就向前加速飞驰,转眼跑得不见踪影,那侍卫统领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自佩服这位看似娇滴滴的衣国公主,她的骑术着实了得,竟能如此快速策马而不被摔落下来。

  临安城内西面小巷内有一座小小的酒肆,酒幌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因为临安城宵禁的缘故,原本生意兴隆的酒肆今夜显得十分安静,偌大的店堂内几乎没什么客人。

  衣盈风策马来到酒肆前,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后翻身下马。她将缰绳在门前的马桩上系好,移步走进店堂内,一眼就看见南面半敞的雅间内坐着一位姿态优雅的青衣公子,她不禁嫣然一笑,快步向他走了过去。

  八仙桌上搁置着四盏烛台,将雅间内映照得分明,青衣公子察觉她到来,冷肃的脸色终于有所舒缓,说道:“你果然守约。”

  衣盈风候着送茶的店小二出雅间带上门,盈盈在他对面坐下,向他露出更甜美的笑容说:“祁国新皇今夜屈尊降贵,亲自出宫在这样的小店等候我,我怎么敢不守约?只怕来迟了。”

  祁舜面对她的如花笑靥,俊容依旧无动于衷,淡淡开口说:“衣帝送来的礼物实在过于贵重,请代我向你父皇致谢。”

  衣盈风仿佛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一双美眸注视着他,娇声低语道:“你约我在这家酒肆见面,只是为了向我道这一声谢?这些礼仪场面话,我可不想听。”她本是娇艳美人,此时在灯下轻声嗔怨,不但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显出一种爽朗可爱的别样风情。

  祁舜抬起眼凝望这美丽动人的衣国公主,仅是淡淡一瞥,又转而盯视着桌角的一封信函,轻声道:“我请你过来,自然有事相告。”

  衣盈风触碰到他深邃的眼神,不禁微微低头,带着开心的语气说:“是吗?那是什么?”

  祁舜示意她拆开那封信函,衣盈风带着疑惑将信函展开阅读之后,娇容几乎瞬间失去血色,信函赫然是一封暗杀密令,密令中所预备谋刺之人正是她——衣帝唯一的亲生女儿。暗杀的时间、地点恰好是在她参加完祁舜的登基大典返回衣国的途中,而且计划周密、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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