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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祁舜从东陵归来后又忙于料理祁帝丧仪,无暇及时批复,连日来堆积的公文越来越多,以致经常通宵达旦办理公文。刚才他抬眼看到其中一份奏折的内容,俊面顿时变得阴郁无比,向门外沉声道:“显庆进来!”

  显庆早已进宫等候在门外,听见他的召唤,立刻推开书房门,走近祁舜桌旁道:“属下在。”

  祁舜将手中奏折“啪”的一声丢弃在桌沿,冷然道:“你看看。”

  显庆接过奏折,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是一份镇江知府奏报关于祁王在镇江购置私宅及训练营卫家丁的密报,他思索片刻后回答说:“以属下之见,镇江知府决不敢凭空捏造事实。祁王购置田产,想必早有远离京城之心,然而秘密训练营卫,实在大有可疑!殿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显庆深知祁舜的心思,祁王身为摄政王多年,行事公允,深得众望。但是,对年轻的新帝而言,有一位过于能干的叔父在朝,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祁舜与祁王之间平日貌似亲密和睦,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祁舜并不直接回答,反而转换了话题问:“冷千叶之事,你查得怎样?”

  显庆忙道:“属下今日进宫,正要向殿下禀报这件事情。据属下查访,冷千叶与那飞燕楼的掌柜颜夕之间交情匪浅。二人十几年前就曾相识,冷千叶时常前往飞燕楼拜访她。另外据祁王府中的知情之人说,颜夕本是一名沦落风尘的歌姬,偶然与祁王相识,祁王曾为她在王府内建造过一座庭院,但是颜夕抵死不肯嫁入王府内,祁王只好秘密前去探望,此女可以算是祁王的外室侍妾……”

  祁舜听他详细述说了一遍所探听到的情况,冷淡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情绪,说道:“你见过她吗?”

  显庆点头答道:“属下为此特地去过一次飞燕楼,那颜夕虽有几分姿色,看起来却与其他青楼掌柜相仿,浓妆艳抹,对客人言笑逢迎,并没有特别动人之处。”

  祁舜唇角微带一丝讥诮,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皇叔的心思就更值得揣摩了。祁王府中美人不计其数,他为什么会独独钟情于一名风尘女子,还对她如此纵容?”

  显庆怔了一怔,伸手挠了挠头说:“这个……属下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祁王情之所钟,那个……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未可知。”

  他毕竟是少年心性,时常会有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和搞笑之言,祁舜虽然为人端肃严谨,对待自己信任的属下却极为宽容,也并不与他计较,说道:“这件事与镇江知府所奏之事,一并交给你再查,我不希望下次再听到你支支吾吾。”

  显庆闻言不禁有些着急,忙跪地叩首说:“属下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来回报殿下!”

  祁舜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暗自觉得好笑,脸色略微舒缓了些,正要和他商议别的事情,却见小内侍和祥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回殿下,三公主那边今天又出事了!”

  祁舜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平静地问:“什么事?”

  和祥忙将燕桐与云萝在南苑对弈、赠她一件锦衣却导致云萝失态尖叫一事向祁舜禀报了一遍,料想他会立即赶往南苑看望云萝,试探着说:“御医刚刚过去探视公主了,要不要奴才代替殿下传话去南苑?”

  不料,祁舜的态度却极其冷淡,他轻拂衣袖返回桌案前坐下,漠然说:“不必。”

  和祥想起一件事,小心提醒着他说:“燕国太子即将返回翦州,昨晚他又向皇后娘娘提出想带公主一起同行,皇后娘娘还没有答应,只说等秦王决断。此事不能再拖,殿下今日也该给他答复了。”

  祁舜眸光注视着面前的奏折,并不抬头看他们二人,说:“回复他,父皇以‘仁孝’治天下,如今仙驾未远、举国齐哀,皇妹远嫁之事,恕难从命。”

  显庆与和祥二人对视一眼,刚刚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料他们二人还没有转过身来,书房殿门外一名小内侍已弯着腰走进来,躬身传报说:“奴才禀秦王殿下,燕国太子向北苑来了,说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与殿下商议,请殿下赐见。”

  祁舜闻言立刻放下手中奏折向殿门外走去,显庆与和祥更不敢怠慢,紧随在他身后出门迎接。

  祁舜和燕桐二人在偏殿内会晤。燕桐注视着祁舜,先开口说道:“小弟来时所求,不知祁兄意下如何?”

  祁舜带着一种他习惯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笑容,缓缓说:“假如换成是你,今时今日与我易地而处,推己及人,不知又会如何回答?”

  燕桐察觉他语带机锋,却并不计较,反而带着几分轻松笑意说:“祁兄的假设,对我而言并不可能。我在燕国皇宫内只有一位皇姐燕梧,一年前她已经下嫁给驸马了。假如我有云萝这样的皇妹,必定视她为国之至宝,然后待价而沽。”

  他直呼云萝的名字,并不称“三公主”,不但刻意在祁舜面前显示自己与云萝之间的亲密关系,而且暗讽祁国有意拖延婚事,语气也够厉害。

  祁舜淡淡地说:“待价而沽?我一直以为燕国太子无意于商贾,却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倘若燕国真有待嫁的公主,你岂不是大大如愿了?”

  燕桐听到这里,不禁开怀一笑道:“祁兄高见,只是小弟生来没有同胞皇妹,一时也不会凭空从天而降,怪只怪父皇当初不曾未雨绸缪,即使当年从宫外寻来、在宫中教养成人也好。否则小弟何至于现在有心做国舅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话一出口,显庆与和祥二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不知燕桐的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都双双看向祁舜,向他投以征询的目光。

  祁国与燕国之间的关系,源于祁帝与燕帝的结盟。

  早在轩辕氏灭绝之前,祁帝曾与燕帝暗中私相往来,燕帝为了获得祁国的帮助,常派遣使者赠送燕国特产的汗血宝马及良弓、名剑,祁帝当年身为天璧国诸侯王,为巩固塞外边防,也时常对燕国加以笼络。然而究其根本,二国不过是互有所图、彼此牵制的“朋友”,这种“朋友”之间一旦出现利益之争,瞬间就会变为敌人。

  比如燕国太子燕桐与新荀帝荀栖凤,二人的随行护卫曾在交界处原始森林内因猎物之争起过冲突,加上其他几件不如意的事情,二人关系早在三年前就已破裂。只因燕帝尚在,新荀帝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和平状态,一旦燕桐登基称帝,一场恶战势必不可避免。

  一朝天子一朝臣,合久必分本是自然规律。

  这些年轻的皇储们作为新一代的继承人,都非常清楚其他诸国王子的能力和手段,他们从小所受的教育和训导原本带有极强的政治目的,在这种压力之下成长起来的男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他们父辈当年所签订的六国“帝京之盟”,未必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可,或许还会有某些帝君碍于情面自己遵守着约定,却将野心潜藏起来,暗中鼓励支持自己的下一代毁约,将来一统天下、独掌万里江山。

  祁舜并不动容,却转过话锋说:“我们东陵遇袭之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燕桐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不再保持谦谦君子的温和态度,说道:“小弟在燕国已得知此事,那罪魁祸首如何解释?”

  祁舜接下他的话道:“父皇驾崩之时,荀帝曾派使者前来祭奠,并说会协助追查刺客来历。”

  燕桐眼神更冷,道:“荀栖凤未免欺人太甚!假如真的让他得手,燕桐颜面何存?祁兄近日国事繁忙,恐怕也无暇照顾云萝,既然如此,不如早日让她随我回去,以保安全。”

  原来,这才是他亲自前往祁国吊唁祁帝、要求接走云萝的真实目的。

  祁舜冷眼观望他的面容,说道:“孝为天下之本,即使你将皇妹带走,此时举行婚礼也于礼不合,有违天理伦常,一旦惹发天怒,只怕将来伤及燕国子孙福祉。假如你是为她的安危担心,实在大可不必。”

  燕桐紧逼一步,眼神与他交锋,追问:“你要我如何相信?”

  祁舜微微昂首,说道:“我保证。”

  燕桐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才淡淡一笑道:“只要祁兄能保证三年之后将她毫发无损地嫁往燕国,小弟自然无话可说。希望祁兄千金一诺,言出必行。”

  夜幕降临时,祁舜依照惯例前来南苑向永妃请安。

  永妃因为云萝现在寄住在南苑,便带着月芷过去探望了一番,见她睡着,叮嘱了小雨等侍女几句就各自回宫。祁舜走进永妃的寝殿时,月芷正陪伴着永妃说话解闷,她与祁舜常常见面,对他并不避讳,急忙站起给他让座。

  永妃示意祁舜坐下,问他道:“燕国太子求婚,皇后说等你决断,你如何回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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